乃为官奴之身,此事人人皆知。那些江湖客、那些生意场、乃至官场上的人,却依旧对他客气有加。发自内心的客气。
面子上的客气是因着他的主子,发自内心的却是因他的能力。若非婠婠,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有着如此的一番能力。若非婠婠,他便是知晓自己有这能力,也未必能顺利的施展。
从前在意的,如今他已然不在意了。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再不是殷家的恩恩怨怨,再不是那些图纸瓦片、一日三餐,而是不见尽头的辽阔精彩和无限的可能。
婠婠也不同林砚矫情这些,只道:“那你的月钱按照山庄收入的分益发,翻六倍,六六大顺。我同金十三的那些生意,从我的所占的比重里抽一股给你。”
说罢了婠婠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就着瓜子茶点,又聊了些明月山庄的产业和金十三的近况,聊到明月山庄在北地的那些生意时,婠婠不由得叹了一声。
她心中当真是有些挂念那群不靠谱的人。
不过她不在,他们应该能靠谱些,想来是不需担忧的。
正想到此处,婠婠那好耳力敏感的从一片嘈杂中辨出了自己的名号,她下意识的凝神去听辨。
“可叹啊可叹,如今那明大人便如折了翅膀的鹰隼。”那声音顿了顿,从鼻腔里发出了一道音节,又继续的道:“折了翅膀的鹰隼是什么?只得歌啼的莺鹂罢了。”
一语说罢,半个茶楼的人都哄笑起来。笑声里透着的不是应和之意,而是好笑。
“这位仁兄是喝醉了罢。”
“就那位,说她是鹰隼都委屈了鹰隼,鹰隼哪有她万分之一的凶狠。”
笑声落尽,不断的有各种音色语调诉说起有关明婠婠的传闻。
“六年前,我可是亲眼见了的。那般勇猛壮硕的一个汉子,‘嘎嚓’一声,就被那煞神活活的拧断了脖颈。那煞神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当年的许巡抚,诸位可还记得?满门上下七十三口,只半柱香的时间,一个不存。诸位好好回忆,那次可没有旁的锦衣捕快,只她一人。一人啊,半炷香里灭了七十三口。”
“听说那位展笑风展大人,是被她活活砸死的,脑袋都砸烂了半个去。那可是展笑风啊。”
“那桩事情我知晓的清楚,我家五表嫂原是宫中的女侍。那件事可不是明大人因爱生恨,才下那等重手。她为的是免除罚俸,为的是银子!”
......
林砚站起了身,看样子是要制止那些人继续说下去。
婠婠示意他坐稳,“人太出名,这种状况自是难免。不必去管。”
林砚道:“大娘子的胸襟气度,令人折服。”
婠婠......
凶名和有气度并不犯冲突。那还是不要解释明白了。
最开始提到婠婠的那道声音再一次的扬起,“正是当年种种,方才显出了今日的可叹。”
有人笑道:“这位仁兄倒是说说,有何可叹?”
那声音缓缓的道:“四门令使离了四门,一在汴梁、一在北地。如此相互制辖,四门方能真正的受燕王掌控,四门令使也才能为官家所用。
今日的明大人看着风光,实际再不比当年。
身陷权势之逐,背负怀璧之罪,迫于大局之势、情义之胁。可怜明大人那般的骄傲风骨,如今的处境竟与禁脔无二。说的直白难听些,她不过官家的一件工具、定北侯嘴边的一块美肉罢了。
如何不可叹。”
这长长的一段话落下,整个茶楼的空气都凝滞了,静的只余呼吸声。
片刻后,一阵嗓门响亮的笑声伴随着不断拍击桌面的声响扬了起来,“那煞神!禁脔?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