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婆子缓了缓神,暗自的咬了咬牙。心道:不过就是一通掌掴,一顿板子再加被罚去做那粗贱活计罢了。这罚吃东西也就是撑一顿的事情。比起方才想象的实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似侯府这等人家做家宴,菜肴品数虽多,但每样的量却并不大。一道鱼,一道鸡,也不是吃不下的。
此刻灶底的火已然熄了,只点点火星子在灰黑的炭尘间闪烁着。锅里的温度并不怎么烫手。这年轻婆子便就伸出手去,先将那只盘子捞了出来放到一边。而后伸出手去捞了块鸡肉。
她费力的扯动着肿胀的面颊,将嘴尽量的张大。正欲将那块鸡肉放进嘴里时,银雀开了口。
“做什么呢?”
年轻婆子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的看向了银雀。只见银雀以眼神指向了锅边的盘子,“那盘子先前在哪儿呢?”
年轻婆子道:“自、自然是在锅中......”
说到此处这婆子的心顿时就是一咯噔。——她不会是叫她吃盘子吧?
她这边不肯接受现实,其余旁观的诸位厨娘、丫头、婆子等却都是痛痛快快的替她接受了这现实。
就说嘛!她们家夫人何许的人物,怎么就会罚的那么不恐怖?感情儿在这儿等着呢!
在诸人或是同情不忍或是新鲜猎奇的复杂纷呈的视线里,那年轻婆子颤巍巍的看向了锅边的盘子。
那是一块月白釉钧窑瓷盘,长九寸九,厚约一分。釉色晶莹,素雅温润,非玉而胜玉。造型古朴简素,具高古之风。现在,那上面还沾着些油润的汤汁,带着微烫的温度。
怎么看,怎么的难能下嘴!
她的嘴唇抖了又抖,忽然就向着银雀猛烈的磕起头来。
不带她将求饶的话说出口,银雀便先开口道:“做错了事情就当受罚。既然敢做,就得敢当。”
说罢了银雀将视线又投向了秀儿,“你帮帮她罢。”
秀儿一凛。帮什么?自然不能是帮她吃盘子。
秀儿一个箭步冲向前去,一手抓了盘子一手揪住那年轻婆子的衣领,狠命的一塞,喝道:“吃!快吃!”
这画面,只看的银雀一阵不忍。她咳了一声,及时的维持住自己那大丫头的风范,挥挥手道:“让她自己来。你只看着她便好。”
秀儿退回两步来,伶俐的福身道:“知道了,银雀姐姐。”
那婆子明白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只得颤巍巍的将那盘子举到嘴边来,狠着命的咬一口下去。
这画面,倒是没令银雀不忍。因为不适应的感觉已然占领了她全部的感官。
秉着丢什么都不能丢份儿的原则,银雀强端着举止风范,带着满身的不经意悠悠的将视线和身体一并转向了屋门处,“劳诸位帮我看着,我且去寻府中掌刑的姐姐们来。”
说罢了她迈着不缓不躁的步履离开了大厨房。却是并没有很快离去,而是在暗处里观察了一番。见众人果然是如自己所预想的那般,老老实实的立着边上看、或不看那婆子吃盘子,并无一人给那婆子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