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活着

他的眼神，那样痛心受伤，那样灰败毫无光彩，就像是看透世事的老人，只有无边的孤寂苍凉。佳儿那时也不过才两岁……

    后来佳儿寻回，他甚至都不敢再亲近她。就怕这只是个假象，是在梦里，他生怕他一碰到她，这个梦就会醒。怕母后再次为了将他推上太子之位，肆无忌惮的利用佳儿，怕佳儿看向他的眼神里全是不信任和失望陌生……

    没人知道他看见父皇光明正大的宠爱着佳儿，逗着佳儿时的那种阴暗心思，恨不得那个纵容着佳儿，宠着佳儿的人是他，那个被佳儿时刻关心着，信任着的人也是他。没有人知道在他看到佳儿娇娇软软一脸幸福的窝在皇婶怀里撒娇时，那种即心疼又欢喜到想流泪的感觉。他从小就想要捧在手心里当成眼珠子宠爱的妹妹，从未流露过那种对母亲的孺慕和幸福。

    也没人知道他每每看见佳儿跟表哥表弟相处时，那种无比亲昵的黏糊是多么的嫉妒，那嫉妒的火焰几乎将自己灼伤，那种恨不得以身代之心情，强烈到几乎升腾而起。更没人知道他看见佳儿对四皇弟五皇弟信赖有加时的那种忌恨到想下黑手使手段的感觉。

    就连镇国公府的那群人都比他更得佳儿的欢心。可以明目张胆的疼爱着佳儿，逗佳儿，没事就往她身边凑，带佳儿去郊游玩乐。他那么的嫉妒，嫉妒的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暗地里下过多少小绊子和黑手。

    而他，分明才是那个佳儿最该信任亲近的人，却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听着安在佳儿身边的人一遍遍的禀报着佳儿的日常喜好。远远的看着她，守着她，默默的收集她喜欢的明珠美玉，古籍美食，然后让别人送到她面前，用尽自己的力气去做一切可能让她高兴的事情。

    只能在暗地里看护着她，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查得一清二楚，祖上三代是做什么的，出过那些人，犯过那些罪，是否对她有半点的不轨和企图，是不是想要利用她，是不是看中她代表的权势和地位，是不是蓄意巴结，是不是……

    尽量的将一切可能烦扰到她的人和事早早的处理掉。虽然嫉妒，但也要将她在意的人都尽可能的护好，不让她因为好友和在意之人的事情忧虑伤神。将宫中的人对她的利用和伤害挡开，让她尽可能的无忧无虑。

    而这些，却都不能泄露半分他存在的痕迹。因为佳儿不喜他，不喜母后，不喜叶家……

    在得知他的未来王妃跟佳儿关系甚佳之时，他的欢喜比任何人都要多。毕竟未来的王妃是他妻子，佳儿并未因此对王妃忽视或者不喜，那是不是说，佳儿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喜他？对王妃，他头一次生出了喜欢的情绪来……

    新婚那天，他最高兴的不是自己终于大婚了，有王妃了，可以建府了，可以参政了。而是佳儿送给王妃的那一份厚厚的写满了他喜好的书信。佳儿，他最疼的妹妹，纵使变现的很冷漠，其实心里还是很关心他这个哥哥的……

    而如今，他终于等到佳儿愿意再叫他一声哥哥，佳儿却被逼的不得不殒命。他甚至希望佳儿能自私一点，不要用自己的命去救父皇……

    父皇重要，可是佳儿更重要。他想要妹妹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无忧无虑的。希望看到她长大成人，出落得亭亭玉立，绝世无双。成为大乾最尊贵的公主殿下，看着她穿上最华贵的嫁衣，成为最美丽的新娘，看着她嫁人生子，看着她儿女成群……

    那晚跟表哥在殿外听到杜恬的话时，他几乎是崩溃的。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都是不可能的！父皇对佳儿而言，太过重要，是佳儿生命中最不能缺少的人。佳儿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皇垂死。不可能因为顾惜自己的命而不救父皇。否则，佳儿六岁那年，又如何会毅然挺身为父皇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

    “嫂子人很好，聪明贤惠知情识趣，手段心机不缺又有底线。哥哥千万别辜负了嫂子。新人再好，如何比得真正关心你的人？皇后相助杜恬给父皇下咒，如今虽然被褫夺了权力幽闭于宫中，但父皇毕竟没有废她。她还是皇后，要为难嫂子并非难事，哥哥要多护着嫂子一些。”

    云耀几乎将指骨捏碎。强忍着应下，“好……佳儿放心……”

    “哥哥向来重诺，佳儿很放心。”莫梨略微歪头一笑，“这些年来，也要多谢哥哥的暗中回护，帮我良多。替我天南地北的收集喜爱之物。我都很喜欢，尤其是那座羊脂白玉的镂空刻梨花嵌明珠八宝屏风。”

    云耀暗中为她做的，她如何能不知道？

    “我不怪哥哥，从来都不怪。我还是十年前的那句话，是对哥哥说的，也是对大哥说的。但请哥哥们好好活着。将我的那份一起活着。如果可以，把南宫那份也活着……”

    莫梨低下头，微微垂眸，轻语道。

    云浩宇云耀痛苦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