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听皇帝亲口说起这些往事。太子年少时,心中不是不孺慕过这天下间最尊贵、最高大的父亲。
就算后来有过失望,最后皇帝仍是将这大宝交负于他。无论身为人子,还是储君,他都不能说皇帝错了。
“没错,父王没做错。“太子哽咽道。
老皇帝闻言微微一笑,他轻轻地转了转眸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激动,他睁着眼睛,手脚软绵无力地瘫在榻边。
太子见状心下一顿,大惊,他忙地走过来去握住皇帝的手:”父王、父王!御医!快宣御医!“
大殿外候命的御医们手忙脚乱地涌了进来,院判搭在皇帝脉上的手巍巍战战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几欲说不出话来。
太子心中一沉,面色一片沉重。
院判给皇帝塞了一片千年老参,片刻之后,老皇帝才悠悠转醒。
他抬眼瞥了跪了满殿的御医,又望了眼守在一旁的太子,缓缓道:”太子也不用勉强他们了 。朕的身子,朕自己心里有数。“
”父王!父王一定会没事的!“太子眼眶一红,无声地划过一行泪。
老皇帝心里有些欣慰,道:”太子不用太过伤心。有你母后在下面等着朕,这一路,朕,是不怕的。“
老皇帝一顿,又道:“朕与你母后,统共就你们两个孩子。福王,福王他,他这一次的确犯了大错,理应受到惩罚。只是,朕这一下去。你母后若是问起福王,朕,可怎么与她交代?”
太子心中原本的那一点哀情顿时烟消云散。
他眼眸低敛,袖下却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直到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才将心中那股愤怒压制了下来。
公平?
什么是公平?!
福王兵变。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这,从一开始就是个不解之局!
若非他先洞悉先机,他如今还能站在这里?恐怕早就命丧南山了!父王从来偏爱福王,太子不是不知道,否则凭福王做过的那些事儿,早就不知道丢了几条命了!可如今福王犯下如此之事,老皇帝却仍要保他!
太子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塑一般。
跪在一旁的御医们头都要伏到地底下去了,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一边听着这些皇家秘闻,心惊胆战。
老皇帝一手拉着太子,浑浊的双目紧紧地盯着他。
良久。太子才开口说话。
“好。”太子说道。
君无戏言。听到这一句承诺,老皇帝嘴角才缓缓露出一抹笑容。他拉着太子的手渐渐地失了力,最终再也没有抬起过。
天成十六年,皇帝薨。其五子太子赵毅继承大宝,是为嘉和帝。改国号为同顺,择日登基。
消息一传出来,云老太太便让人收拾行囊,当日就往京城赶。
皇帝薨,新帝立,进宫哭丧、拥护新帝,这其中的各项程序,定国公府既为勋贵,定国公夫人云老太太身负诰命,自然不能缺席。
来时走了大半个月,回程却只用了两天。
云老太太等人回了定国公府 ,曾念薇等人则是回了定安侯府。许天一将两拨人分别送回去之后才离开。
曾念薇一行人回到府上,曾老太太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她还惦记着曾念兰坑她的那三千五百两银子,奈何国丧为大,新帝登基在即,曾老太太腾不出手来对付曾念兰。
如今定安侯府分了家,只余大房住在定安侯府,曾老太太便带着曾念兰、曾念薇和曾念芳进宫哭丧。
曾念芳这才解了足禁,虽然明显消瘦不少,可一双眼睛却是闪晶亮的光芒。
曾念薇虽然不喜曾念芳,可走出去曾念芳却是正儿八经儿地贴着定安侯府的名号。
曾念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开口道:“向来十妹妹抄的经书女戒还不够。若不,妹妹怎么会在圣上新薨,举国哭丧之时,满是笑容!”
曾念芳这次真的是被关怕了,乍一听曾念薇呵斥忍不住就缩了缩脖子。
不过她很快便又昂首挺胸,回瞪曾念薇:“四姐姐说话便好好说话,莫总是仗着架子欺负我这个做妹妹的。四姐姐也是要及笄的人了,妇容功德,女子最应该是贤淑温婉才是。”
曾念薇冷笑一声。
“十妹妹倒是愈发长进了!”曾念薇上前两步,紧紧地盯着曾念芳,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十妹妹这底气,来的是不是太早了,莫说王家如今有没有从龙之功,且,就算王家有,十妹妹却是姓曾!”
曾念芳被曾念薇一语戳中,一张面色又红又白。
“你,你!”曾念芳梗着脖子反驳,“那是我外祖家!”
“哦?”
曾念薇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曾念芳虽然很是不忿,可最终仍是敛了眉眼,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跟在曾老太太身后进宫哭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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