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娥是病了好几日才请的大夫,请了大夫开了药却又偷偷地倒掉不喝,就这么,原本只是一般的风寒,后来渐渐地病重起不来了。果如所愿,她病得还真不轻,整个人都枯瘦下来。
只是,曾老太太从来不是那等软心肠的人,王雪娥又是如何断定曾老太太一定会让她出来的呢?她就不怕,她这么病重下去,会真的一命呜呼?
虽然,王雪娥这么一搬回来,正中了曾念薇下怀,免得她还得另费一番功夫将她从翠兴阁里弄出来。不过,人虽然是出来了,可这里头是曾念薇自己把她弄出来的,还是她自己施计出来的,那又是两回事了。
依王雪娥的性子,必是从来未曾断过要出来的念头。不过,她已经蛰伏了这么久,不应该急于这一时。会有什么事,让她不惜染疾,执意回来?
曾念薇一时之间想不明白这其中由头,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九月降至,酷暑渐消,秋风吹过,给沉闷的空气染上缕缕清爽。夜晚的风,尤为凉丝丝的,轻轻柔柔地拂过脸庞,柔和舒缓,不知不觉地就平息了心中的烦躁。
曾念薇吃过晚食之后,就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秋日缓缓,是菊花的好时节。府上的各式路径小道两旁,纷纷都换上了橘黄又或是粉白的菊蕊,一朵朵妍丽多姿,含苞待放。
曾念薇瞧着,心上欢欣许多,脸上不自觉地就带着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几人沿着青石板小道,不知不觉,一路就走到了后花园。
绕过游廊假山时,曾念薇笑容一顿,眉头微颦。
“什么味道?”曾念薇道。
香草与绿意也闻到了,香草皱起小鼻子用力地吸了吸,疑惑道:“似是有人在烧纸。”
绿意点头表示赞同,她顺着风向往前走开去,寻找异味的来源。
果然,绿意没走出两步便听到一阵低低的抽噎声,后花园的那池塘边儿上,有个身量不高的小丫头,正跪在地上烧着什么,边低低地抽噎。
“什么人?”绿意倏然高声喝道。
对方被绿意的惊呼声吓得猛人一跳,一见有人来了,将手中的东西一扔,立即跳起来扭头就跑。
“什么人?别跑!”绿意抬脚就追了过去。
曾念薇与香草赶过来时正见到对方慌慌张张地夺路而逃。
由于隔着一个池塘,绿意追了一阵便将人跟丢了,她有些懊恼地返回来。
“姑娘,婢子没捉到人。”绿意道。
曾念薇没有说什么,相隔这么远,也不怪绿意跟不上。何况,退一万步来说,这里是曾府,在这出没的,不是主子便是哪房当差的下人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香草捡来树枝将地上的火给扑灭了,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芒,主仆三人定睛一瞧,灰烬里头还没来得及烧尽的,竟是几块黄纸!黄纸,也称冥纸,一般都是烧给过世的人的。这大晚上的,有人偷偷在这里烧黄纸,想来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香草呀的一声,似是看到什么不干不净的,吓得脸色一白,顿时就退了几步。
曾念薇面色也不好,她下意识地就抿紧了唇。
绿意心中一惊,却是没失了主心。她快步走过来挡住曾念薇的视线:“姑娘,莫要看这等不干不净的东西,免得污了姑娘的眼。”
曾念薇后退两步。
她凝神一想,也没多说什么,让绿意拿出手帕将几块烧残包好之后,带着两人转身往回走。
今夜的天色似乎特别的黑,曾家的后花园本就少人来,此刻除了她们主仆三个连半个人影也无,值夜的婆子也不知跑哪去躲懒了。园子里寂静得可怕,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虫叫声,平白就添了几分阴森,幽冷可怖。
秋夜的晚风凉风习习,可香草的后背脊早已被冷汗湿了一片,轻薄的夏衫湿哒哒地黏在身上,黏腻不堪。香草跟在曾念薇身后,眼角余光忍不住地往一边的荷塘瞥了过去。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半点月色也无,荷塘里荷叶片片,零零荡荡地漂浮在水面上,影影绰绰,辨不清哪是荷叶,
哪才是池水。偶尔映射出来的点点鳞光,似是一双双幽幽的眼睛。
香草以帕掩嘴,死死地按下心中的惊慌,她用尽了力气才控制住没有尖叫出声,夺路而逃。
曾念薇紧紧抿着唇,下意识地就加快了脚步。直到主仆三人望见灯火辉煌的青禾院时,齐齐地忍不住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