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被染上了一层神秘的雾色。
郁小北惊呼一声,伸手去接,透明的雨珠从她的指尖滑过,落在马匹上。
苏莫褪下白袍,披在她的头上:“我们回去吧。”
郁小北却一把扯下他的衣服,雀跃着说:“不要,这样多好,雨中漫步。”
他眉间带笑,宠溺地看着她,还是将白袍搭回她的脑袋上,她乌黑的鬓发已经微微被雨水染湿了,空气里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还有她独有的兰花香味。
马匹在雨中缓缓走着,郁小北觉得不痛快,便央求他说:“苏莫,不如策马狂奔?”
他无语地看着她,失忆后的她,变得更加天真,甚至幼稚,便劝道:“听话,回去吧,这样会感冒的。”
她撅撅嘴:“什么啊,还以为你是个世外高人,感冒什么的都是浮云嘛。”
他轻轻一笑,扬鞭,枣色马匹立刻在草原上疾驰,泥水四溅,风雨飘摇。
郁小北却反而被这中刺激感激得爆发出一阵阵的欢笑。
在风中,他清晰地听见她的声音:“苏莫我们去流浪吧”
他抿紧了唇,眸中的紫色变得越发的暖。
回到旅店,两人浑身都湿透了,郁小北却反而很开心,一边脱下湿衣服,一边笑嘻嘻地说:“这才叫亲近自然嘛。”
苏莫无奈,站在一边看着她,却没有动手脱衣服的意思。
郁小北已经脱得只剩下一颗扣子了,这才惊觉般地问:“诶,你怎么不脱呀?”
他隐忍地别开眼,声音狼狈:“你先去洗澡,我出去一下。”
他的耳根泛着粉红,郁小北坏笑着走近,用胳膊肘捅捅他:“喂,害羞了?”瞧见对方的睫毛颤了颤,她越发得意,揶揄道,“还情人呢,我看,是哄我的吧。”
谁知,话音刚落,对方就她拽住,与他不符的火热气息迎面朝她打来,他的声音里透着隐忍和****:“小北,你这是在诱惑我吗?”
她失措地僵在原地,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开玩笑呢。开玩笑,开玩笑。呵呵。”
对方静默半晌,水珠顺着他银色的发丝一滴一滴往下落,淡色的唇瓣因为雨水而润出透亮的光。
郁小北咽了咽口水,这样的美男,不想吃是不可能的,于是,大胆地环上他的脖子,眨了眨眼:“我就是在诱惑你,那又怎样?”
他也邪魅一笑,鼻尖亲昵地抵着她的鼻尖,满足地叹息着:“小北,你回来了,真好。”
“真好。”她轻轻说着,眸中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虽然失忆了,身体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感动的情怀,她不知道两人之前发生过什么,不过,那一定是一个很曲折的故事,既然他不愿意她知道,她便忘却吧。
活在当下,活在现在这个幸福的时刻里,她不奢求更多了。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冲刷着被尘埃笼罩的世界。
郁小北躺在床上,侧耳听着雨声,苏莫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游走着,自从他杀掉了犹力,那帮人总是时不时地冒出来追杀他,他一个人的时候还好,没有人能拦得住他的去路,可是现在——
他微微偏头看了看对床安静的女人,眉头紧锁。
他可不想她再出一丁点事。
欧洲是不能去的,那里遍布着犹家的势力,反而S市更为安全,因为那里是苏家的根,要想在苏家的地盘上动手,犹家一点胜算都没有。
他想了很久,终于开口:“小北,我们恐怕暂时不能去旅行了。”
一直很安静的女人忽然起身,错愕地看着他:“为什么?”他抿了抿唇,不想把事实告诉她:“我还有些事没有办完,我们得回S市,呆上一段时间。”
她的眼死死锁住他:“苏莫,你有事瞒着我。我知道,我失忆后,你们都不愿意把原来的事情跟我说,那一定不是一段好的回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回S市一定和我有关吧。”
被看穿了心事,苏莫的目光也变得闪躲:“的确与你有关,我陪你,回去和苏夜办离婚手续。”
她轻笑:“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他有些狼狈地冲她低吼:“够了跟着我回S市去”。
这是他们接触以来,他第一次用这么凶的语气和她说话,郁小北有些接受不了,委屈地看着他,眼眶也开始发热:“什么嘛,这么凶。”
他自觉失态,捏了捏拳:“对不起。”
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郁小北赌气似的背过身去,静默了一秒钟,又呼地起身,拎了包就要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便被苏莫拦住:“你去哪儿?”
她气冲冲地扬了扬下巴:“我回家去”
他隐忍着,放低了姿态:“这么晚了,别和我闹了,如果是气我凶你的话,你打我便是,不要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她伸手狠狠给了他一拳,眨眨眼,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水珠,像一粒粒钻石,摇摇欲坠。
“苏莫,你以后不许再凶我了。”
“好。”他应着,眼神认真。
郁小北瞧进他的眼里,呓语般的说:“如果你要我回去的话,我回去就是了,我知道,你要我做的事一定是对的。”
他心里一阵刺痛,她如此乖巧听话,可自己,却只能以将她束缚在S市这种方式来保护她。
“对不起。”他低低地喃语,“等我一段时间,等我把该处理的事处理好了之后,就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她破涕为笑,温柔如涟漪般在她唇边荡漾开,握住他拦住身前的手,小指与他勾了勾,认真地说:“说好了的,不许耍赖。”
“嗯。”他忍俊不禁,却还是配合地回勾住了她的手指。
而此刻,遥远的S市也下起了大雨。
柏油马路被刷得湿漉漉的,街道上偶尔路过几个夜归人,显得颇为冷清。
一辆蓝色赛车穿过雨帘,从那一边驶来,快得让人几乎看不见它的身形。
苏夜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掏出手机给程奥打电话:“明天,叫律师来我办公室来。”
对方沉默了半晌,问:“总裁,你就这么放手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仿佛听见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抬着下巴大笑出来,虽是笑,却透着说不出的苍凉:“遇见了苏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个屁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你喝醉了,你在哪儿?”对方焦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程奥急忙拿了衣服,就往外冲,老天,这家伙一定是酒后驾驶
苏夜叹一口气,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有些迷惘地问:“你说,我哪里不好了?她为什么,就是无法爱上我呢?”
他开始找着自己的缺点,像孩子般揪住他问:“是我太不解风情了?太凶?太忙,没时间陪她?太死板?太冷硬?”
“好了,好了,你很好,好得世上找不到第二个你这样的模范丈夫了。”程奥上了车,急问,“先告诉我,你在哪儿?”
哪知,平日里的冷面总裁,喝醉了之后却孩子气得要命,他低低一笑,说出一句让程奥气得几乎吐血的话:“我不告诉你。”
之后,便是嘟嘟的忙音,程奥坐在车里,听着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急得要命,慌忙叫人去找。
这一夜的雨,下得铺天盖地,如同一根根刺,扎在苏夜的心里。
他低眉看向手机,他的手指在通讯录里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号码上顿住,他只要按下去,就能听见她的声音了,可是,他却犹豫了,他竟没勇气按下去。
现在她在做什么呢?
一定已经睡了吧
是睡在苏莫身边的吗?
想到那样刺眼的画面,一股怒气从胸口直往头上窜,借着酒劲,他按下了她的号码
“喂,苏夜?”她的声音里透着疑惑,这么晚了,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苏夜哽咽了喉,脑子很乱,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此刻却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
说话,说什么呢?
他悲哀地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郁小北,你自由了,自由了。”他梦呓般说出了这句话,明天,他就会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只要她也写上名字,她就自由了,她梦想了这么多年的自由,现在终于重回到她手中,“你开心吗?”
郁小北握着手机,有些错愕,这人大半夜地打电话,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喝醉了?
见她久久不答,对方有些暴躁地又问了一句:“开心吗?你开心吗?”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开心?是,她很开心,能和苏莫在一起她就非常满足,但是,她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尤其在这个丈夫的面前,他对她很好,她又怎么忍心伤害他?
“郁小北,你说话啊”苏夜近乎狂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郁小北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铁青着脸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她轻轻地说:“苏夜,你真凶。”
出乎意料的,对方却沉默了,安静地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分不清是哪边的雨声。
过了良久,才又听见他自嘲的声音:“原来是因为我太凶了。”
“什么?”她被他无厘头的话弄得晕头转向,不由得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