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告诉我的大哥,他一点儿都不脏。
我该怎么告诉他,他永远是我心目中那个爱着我护着我的大哥。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也同样爱着他。
良久,我吸了吸鼻子,张开双臂,将他整个人抱住。
感受他骤然僵住的身子,我说:“大哥,你不脏,不脏。”
他怎么会脏呢,不过去发生了什么,他仍旧是我心目中那个最干净的大哥啊。
大哥抬起头,怔怔的看了我半响,猛地用力推开了我,“不!”
我整个人摔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在身后,有玻璃屑扎进我的掌心,可那疼痛根本比不得我此刻心脏处抽丝剥茧般,细腻而深入骨髓的疼,那让我痛得很不得将整个世界毁灭掉的疼。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大哥哭着冲我吼道,“家里所有的人都说你是野种,可你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野种,我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偷来的……”
说到后面,大哥泣不成声,声音也低了下来。
他泪眼朦胧的看着我,“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从出生开始也是肮脏的,我的母亲,只是一个佣人,一个爬上主人家床,不知廉耻的佣人。”
关于大哥母亲的事情,我从未听说过,家里的人对那个女人闭口不言,仿佛就是一个禁忌。
但在外面,所有人都知道,大哥的母亲,我父亲的前妻,在生大哥的时候,难产死了,却没有想到,大哥的母亲竟然是一个佣人。
我慢慢的爬了起来,跪坐在他面前,一字一顿的说:“不管你是谁,你的母亲是谁,你都是我的大哥。言家倒了,天塌了,你也是我的大哥。”
“可是阿瑾,”他哭着闭上了眼睛,声音颤抖,“我连你的大哥都不是。”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大哥捂着脸,哭着继续说:“我不是你的大哥,我甚至不是父亲的孩子,我是……”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我整个人呆住,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耳边是大哥悲戚的声音,“我是爷爷的孩子。”
大哥竟然是老爷子的孩子!
这么多年以来,老爷子对大哥的态度,父亲对大哥的态度,其中原因瞬间豁然开朗。
怪不得。
怪不得老爷子会费心费力的培养大哥。
而父亲呢,除了生活中那些琐碎的事情,其他的基本不闻不问,更逞论大哥的前程问题。
可是,父亲也确实有过一任妻子,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哥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父亲的前妻,还有那个孩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我是爷爷的孩子,这也是真的。”
我没有说话。
小时候跟着母亲看电视,曾在电视剧里看过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大哥他,或许是被换掉的吧。
我慢慢的挪过去,握住他的肩膀,“二秃死了之后,你说你只剩下我了,可是大哥你知不知道,我也只剩下你了,你不要将我推开。”
这二十多年来,在外面的人眼中,言家二少爷活得光鲜亮丽,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活得鲜血淋漓。
在我人生中的第一抹光彩,不是母亲不是父亲,而是我的大哥。
而我的第二个朋友二秃死了,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姑娘也彻底离开我了,我只剩下大哥一个人了。
如果连大哥也要推开我,那么我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大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阿瑾,我很脏,我还杀过人,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知道大哥说的脏,不止身世,还有四年前的那件事。
而关于杀人这一点,当时若不是大哥,死的人就会是我,即便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他仍旧没忘记保护我,没忘记保护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觉得大哥脏,唯独我不能。
我说:“大哥,你一点儿都不脏,脏的是他们。”
真正肮脏的,是这个内部腐烂至极的家族,是他们!
大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捧起我的手,看着我血肉模糊的掌心,颤声问:“阿瑾,疼不疼。”
我笑着说,“不疼。”
……
我在大哥的公寓住了下来,我阻止了他喝酒,阻止他抽烟,却独独无法阻止他继续吸毒。
每当我将他的毒品收走,把他反锁在卧室里,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吼声,还有踢门和捶打着墙壁的声音,我的心就止不住的抽疼。
最后,还是狠不下心,将毒品给了他。
直到第四天,老爷子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
这一回,他或许是有求于我,语气好了不少,虽然说话依旧难听,“我让你过去,不是叫你去干坐着什么事情都不干的。戌禾醒来之后没多久,就沾染了毒品,至今为止已经快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