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姥爷在他刚出生没几天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个时候的他还小,尚没有对死亡的概念,也没有与姥爷产生了多浓厚的感情,但他也更愿意相信,如果姥爷在的话,一定会像姥姥嘴里那样疼爱自己的,就像他童年玩伴们的姥爷们那样。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他们只是不爱自己而已。
也或者说,他们只是不爱姥姥而已。
只是为了堵住其他人骂他们不孝的嘴,就生个孩子丢给她。
在姥姥还能干的动活的时候带带孩子,等姥姥真的七老八十了,那孩子也正好十多岁了,正好代他们给姥姥尽孝养老送终了。
十三岁的时候,姥姥过世,他给姥姥披麻戴孝守了灵,摔了罐,却是直到十六岁,姥姥的房子要拆迁时,才在村长几度催促下被他们接了过去。
姥姥的房子直接被父母卖给拆迁队了,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寄居篱下,不敢拒绝他们的任何要求,生怕触怒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变得无家可归。
他们也从不吃猪油这种“没营养又易发胖”的东西,他们会纠结于用核桃油或菜籽油。在大城市里,连街上的快餐饭店,都用上了金龙鱼油。
猪油拌饭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只有穷乡下没得吃了,才会吃的东西。
日子似乎过得好起来了,会有各色各样美食可以吃,但他却始终怀念起在姥姥家的日子。
他记着姥姥家一碰到就会咯吱响的木门,记着每到雨季都会发霉的房梁和墙壁,霉黑色随着房檐的垂下,爬满了木柱子和大半面的墙,总是要让他花好大的力气去擦洗干净。
他记着与小伙伴们围在地里打玻璃珠子的场景,记得他们去河里钓龙虾,摸螺丝,冰凉的河水沁湿了卷起的裤腿,哪怕在后来将裤腿放下来,还是会湿黏地贴在腿上,每到这时,他总是会被姥姥追着要他脱下裤子来,未免老来得风湿。
他小心翼翼地学着将自己融入城市,至少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他也总是记得姥姥临去之前的话。
姥姥说,由啊,好好地读书,读了书,你才能过得比他们强,不用看他们的眼色过日子。
他也记着姥姥在他们来过之后说的那句话。
姥姥说,阿由呀,好好读书,才能找到好工作,有了钱,就不用全指望别人的良心过日子了,人呐,还得自强。
他努力读书了,可惜十来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就能完全赶上的,他只能进个三流的大学。好在人生还长,他的追赶也从来都不晚。
一直以来,他都努力将心中的这些过去紧紧锁住,直到今天,他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开始想念起猪油拌饭的那个味道来。
心里的念头,像是野草一样疯狂蔓延。
鼻尖传来老板炒龙虾的味道,撒上调料粉,满满的孜然和辣粉味,又呛又香。可是他却依旧想念着姥姥的猪油拌饭。
“老板,是不是,不管是什么吃的,只要向你描述出来,你都能做出来?”他问。
“看菜。”老板抬头瞥他一眼,右手掂着铁锅翻炒着,左手则是伸到烧烤台上翻烤着后加的那二十串牛肉,笑地颤了颤肩膀,“你要说个佛跳墙来,我哪能立马给你拿出来,又或者我这里没有材料的,有些至少得过个几天才行。”
“那……有猪油拌饭吗?”说这话时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熬猪油再等凝固至少得半小时,这时间,学校也就宵禁了,老板哪怕现做,他也等不得。
老板抬头看他一眼,“有啊,要配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