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京都皇宫内却没有一点辞旧迎新的喜悦气氛。
宫女太监们低垂着头,急匆匆地行走,面色沉重,而原本喜欢花枝招展到御花园争相比美的妃子们闭门不出。
红墙绿瓦,深宫清冷,宫外同样是一片蓝天。
叶宛西被一群宫女太监们簇拥着,赶往前殿,她穿着肥大的衣裙,小心掩饰已有三个来月的肚子。
等这么久,没有收到南平王万俟玉翎的回信,她在经历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后,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他为了莫颜,真是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叶宛西嘴角溢满苦涩,十年的爱,换不来他的一个眼神。
为什么不能骗骗她?
只要他肯,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然后义无反顾地打掉肚子里的孩儿,助他成就大业。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近几日,叶宛西身边的心腹被换了个遍,她感到在后宫中不是那么顺畅,步履维艰。
殿宇威严,后宫深深,叶宛西想到自己要在这个地方等待着,慢慢苍老,就止不住心中的愁绪。
皇上万俟御风重病,在养心殿休养,太医随时在门口待命,叶宛西此行,是去看万俟御风。
她有一种冲动,把一切告知万俟御风,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万一,万一南平王改变主意呢?
叶宛西总是给自己留有一线希望,然后一步步地踏入自己编织的情网中,坠入深渊不可自拔。
“皇上如何了?”
叶宛西站在养心殿门口,对着值班的太医道,“一直没有皇上的消息,本宫甚是忧心。”
“娘娘,皇上近日昏睡的时日少了点。”
太医先给叶宛西行礼,报喜不报忧。
真实情况是,皇上只要醒来就不停地口吐白沫,要吸食神仙粉。
性子越发暴戾,稍有不满意,就要砍人的脑袋。
养心殿成了阎王殿,几乎每日都有触犯禁忌而被要求斩首的小太监。
看护的大内侍卫和太监总管会应下,阳奉阴违,把人远远地调走,保证皇上无法发现。
宫内的太监人数有限,万一弄死一批,还要选身家清白的小童从小培养,净身,很是麻烦。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不是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做不男不女的东西?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时日不多,赶紧投奔南平王才是正理。
太医对叶宛西说话很客气,但是听闻她提出想进去探望皇上,立刻拒绝。
万俟御风每日都在固定的时辰醒来,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掐住身边人的脖子,完全失去自主意识。
太医曾想过立功,在皇上驾崩之前,为皇上留下小皇子,结果送了几个嫔妃进去,都尖叫地跑出来。
万俟御风丧失作为一个男子的基本功能,大越江山,必定是南平王的。
万俟家子嗣稀少,历代帝王都是没几个兄弟。
“本宫一定要见皇上。”
叶宛西说得很坚决,她已经有两三个月没看到万俟御风。
虽说,她对他没有所谓的情爱,甚至恨他在行房时的粗暴,可若是他不在了,常伴青灯古佛,或是打入冷宫,是她最好的结局。
“娘娘,这……”
太医抓抓头,很是为难。
皇上的情况,叶相要求保密。
如今大越三处边境战火纷飞,京都有各方势力密探,情况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可是,有一点他很纠结,贵妃娘娘是叶相之女,应该无碍的吧?
叶宛西镇定自若,淡淡地看了太医一眼,然后闭口不言。
她耐心在原地等候,态度坚决。
“您最好快去快回。”
太医抓抓头,无奈地表示同意。
叶宛西就知道,央求没用,让太医自己掂量着办,她由两个大宫女陪着,顺利进入养心殿。
养心殿内,燃着熏香,这味道刺鼻,却能提神。
叶宛西吸了一些,只觉得浑身一震,舒爽的很。
绕过几根盘龙柱,万俟御风的寝房门口,有几个小太监在守候。
众人见到叶宛西,赶紧下跪行礼。
“皇上醒了吗?”
叶宛西四处张望,这里和她一年前来时,没有变化。
变的是,里面那个人。
万俟御风喜欢在处理政务时行房,他曾经说过,这样才真实地感觉自己是大越的皇帝。
二人在一起,干过不少荒唐事。
万俟御风批阅凑着,把叶宛西藏在桌案下伺候着,有时候,他还能接见几个官员。
叶宛西脸红的滴出血,却觉得特别刺激,慢慢地爱上这份新鲜感。
去年生龙活虎的皇上,脸色惨白,瘦得如皮包骨,躺在龙床上一动不动。
要不是胸口处起伏,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一具尸体。
“皇上,臣妾来看您了。”
叶宛西打发走小太监,拉着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从没这样仔细地看过他。
他长得像于太后,睫毛很长,熟睡的他没有丝毫帝王气,脆弱地像个孩子。
万俟御风只有二十来岁,还年轻。
生在皇家,注定不能过平头百姓的日子。
叶宛西不禁想,如果没有南平王这个人,她应该也会爱上万俟御风的吧?
坐在窗边,胡思乱想,叶宛西眸中泪光闪烁。
女子都是感性的,为了情爱可以放弃一切,万俟玉翎为什么就不能体谅她的心情?
只要他一个微笑或者一句认可,她愿意做任何事!
莫颜到底好在哪里?
叶宛西不喜欢莫颜,羡慕,嫉妒的发狂。
莫颜在京都小姐们的聚会中频频出丑,可是她的爹娘仍旧疼宠她,吕氏为女儿可以不要名声,彪悍地冲到对方府邸理论。
有这样护短的爹娘和哥哥,真好。
叶宛西什么都没有,从记事开始,就被身边的教养嬷嬷教导,女子要紧守本分和礼仪规矩,行事不能差分毫。
爹爹叶相是心怀天下的人,作为他的女儿,只能按照计划好的老路走,她毫无反抗之力。
“宛西……”
万俟御风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好半天才定格。
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中了一种毒,可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用以毒攻毒的疗法。
他想强迫自己正常,每当神仙粉的后遗症上来,他就不能自拟,控制不住自己,失去一个皇上应有的尊严。
他想死,只有死才解脱,但他不能死。
没有留下子孙,这大越万里江山,留给皇叔万俟玉翎,他不甘心。
为了掌控天下,万俟御风隐忍数载,到最后,还是没防住番地小人,他真真是为他人做嫁衣。
目前为止,身边还可以信赖谁?
思绪有短暂的清明,万俟御风感到身体在抽动,他双目凸出,伸出手,就要掐叶宛西的纤细的脖颈。
在龙床周围,摆放着一个前朝的古董花瓶,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后,她依偎在他怀中,撒娇央求过,“皇上,您可不可以把臣妾送的花瓶摆在能看到的地方?这样您便会时常想起臣妾。”
后宫的女子心思多,叶宛西被下几次绊子,学会争宠。
当时,万俟御风微微一笑,如春风细雨,有那么一瞬间,让她呆愣了,若是南平王微笑,会是什么样?
“不好,朕的御书房不摆这些女气的东西。”
万俟御风当即拒绝,好笑地道,“若是看到花瓶,想爱妃,不能专心批阅奏折怎生是好?”
虚情假意,彼此都了解,只是做样子。
想不到,花瓶竟然被摆放在养心殿,为当初一句戏言。
他是不是对她有情?只因有不得已的苦衷?
对比南平王万俟玉翎的冷漠,叶宛西在一瞬间产生冲动,她要把一切告诉皇上!
这辈子,得不到万俟玉翎的爱,那么恨也好,这样,他才能记住她。
眼泪滚滚滑落,还不等叶宛西开口,她的脖颈被人大力掐住,她用力挣扎,慌乱中,踢倒角落的花瓶。
“砰……”
花瓶倒地,碎裂,碎瓷片溅落得满地都是。
响声引来外面守候的小太监和大内侍卫,侍卫们冲上前,解救惊慌未定的叶宛西。
“娘娘恕罪,卑职来迟。”
给万俟御风喂药后,侍卫太监们跪倒一片。
叶宛西久久没回过神,她摆摆手,失魂落魄地逃离养心殿。
阳光下,她的脖颈上留下一条清晰的,深紫色痕迹。
“娘娘,叶相在小角门等您。”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来回报。
叶宛西拍了怕胸脯,现在,她谁都不相信。
爹爹换走她的心腹,是否知晓她有了身孕?会不会留下孩儿?
叶宛西想,只要她能平安顺利地诞下孩儿,叶家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她思来想去,决定见爹爹一面。
与此同时,南平王府,冯管事正在用砂纸打磨着木头,他抬起头,喊了一嗓子,“人都死哪去了?给本管事端上一碗茶水!”
得罪了王爷被惩罚,冯管事被要求做木匠活。
给未来两个小主子做的床,木马,摇摇车,小秋千,这几天可算是要了他的老命。
年底王府琐事多,全靠他一个人跑前跑后,剩下所有时间,都用在做活上。
“来了!”
几个下人躲在树后偷笑,原来冯管事是木匠出身,这活做的不错。
以前下人在一起喝酒,他们觉得冯管事能在王爷面前说得上话,高高在上,当前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直线降低。
“喂,冯管事以前还吹牛说,他娘的娘家的表姑家,和王爷有远亲呢,这下露馅了。”
几个下人在一起捂着嘴偷笑。
“再不去干活,罚俸禄三个月!”
冯管事放下木头棒子,怒吼一声,众人立刻做鸟兽散状。
都怪他手欠,非要打开宛贵妃的信,秘密知道多的人,死的快。
冯管事苦心经营多的严肃形象深入人心,让他怎么继续吩咐手下做事?
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喝上一杯热茶,冯管事用脖子上的布巾掸掸木屑,暗中发誓,早晚有一天,他要重振雄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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