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我说得不对吗?”
德让道:“南京可离不开于越,也离不开你。太后何等精明,契丹这么一座大厦不能靠独木支撑。德威有几斤几两我清楚,胜任西南尚且勉强,要成为于越这样的栋梁,那不是有心就能成的。太妃毕竟是个女子,而且有个达览阿钵,一直不能令朝廷全然信任。太后启用小公鸡用心良苦,期待甚高呢。”
休哥也笑道:“国舅爷,那萧恒德我们都没有接触过,怎么能说人家不行。丞相说得对,朝廷需要提拔后起之秀。只不过休哥不是什么栋梁砥柱,只想在南边做一道攻不破的城墙就够了。”
德让道:“于越就是国之长城,宋人总说没有燕山长城就无险可守,我看人才是真正的长城。东边的事,太后希望萧恒德将来能独挡一面,休哥的想法我也会放在心上。于越虽眼观全局,必定还是立足南京,你且说说南京下一步的棋应该怎么走?先帝立志要报宋贼侵犯南京的一箭之仇,可以说是壮志未酬身先死,这一仗还要不要打怎么打?宋贼久无动静,会不会从此放弃对南京的企图?”
这是朝廷军事的最重要问题。景宗皇帝驾崩前御驾亲征却在满城大败,可以说是死不瞑目。南京遭到宋国无端侵犯虽然已经过去四年,双方打了无数场互有胜败的战争,但是契丹朝廷总是一口恶气未出,报复没有结束。新朝初立,朝廷需要和平,但这之后如何对待这场没有结束的战争,便是一项最重大的决策也是构成朝臣们最大分歧所在。主和派认为,战争劳民伤财,结果很难预料;主战派却说,不打就是向侵略示弱,会极大地损害契丹的军事大国威望。在这件事上,太后和他自己一样都没有形成定见。所以当去年底,那时的南京留守荆王道隐上奏宋国遣使献犀带请和时,朝廷答复说没有正式国书不予理睬。其实不过是个借口,就是因为还没有就此作出决策。他很想听听前线总帅对这件事的想法。
“丞相,”休哥非常郑重地说:“恕我直言,我以为不战为上。打败宋军侵略,赵光义负伤而逃,就是胜利,不需要别的报复。先帝为了复仇年年打仗,老令公和我都亲历了这些战争,结果证明南北势均力敌,很难一方绝对压倒另一方。宋人夺回幽云十六州是痴心妄想,我们说收复三州三关十七县也不现实。我记得过去老令公和丞相做南京留守时就一心想要和平,是宋贼破坏了这个良好的愿望。其实和平真的是双方得益,而且是最现实的选择。”
韩德让沉吟一阵,他懂得了耶律休哥的意思,也很欣慰他肯定了自己父子曾经的主张。但这和主和派的观点一致,倒也没有出奇之处。于是又问道:
“宋人呢?以于越站在南京第一线的位置来看,他们真的是想要求和吗?他们一直没有再派人来谈求和的事。可是要说他们还是不忘南京,又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作,即使是我国国丧也没有乘机进攻,总不会是什么义不罚丧吧。”
“当然不是。大势上说,高粱河宋军大败,赵光义吓破了胆也清醒了,刚灭河东时的狂妄没了。这几年的战争一直是我军攻,宋军守。我不攻,他即不战。”
休哥边想边说,语调缓慢,说到这里顿了顿。萧隗因见空又插话道:
“据可靠情报说,于越射中赵光义屁股上那两箭深到骨头,到现在也没好,这个马上皇帝再也不能骑马,一到天阴就发病,躺在床上直哼哼。”
休哥笑了笑接着道:“这件事国舅说得不错。但光是为了这,他既会心生胆怯却也会更想报复。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这一年多来赵普复相卢多逊倒台,对大辽,赵主和,卢主战,人事变化影响了决策。于此同时,枢密使曹彬也被人整倒了,罪名竟是在军队中威望太高。那个把他搞下台的小人弥德超当上了枢密副使,开封现在有两个枢密副使,没有枢密使。这样一个内阁和枢密院,可想而知。”
德让没想到休哥对开封人事都这么清楚,又是不禁心折。休哥思维敏捷,话语迟讷,说到这里又是一顿。萧隗因又找到了插嘴的机会,舔了舔厚嘴唇,笑嘻嘻地说道:
“宋人历来讲先内后外重内轻外不是,大臣们忙着你整我我整你,他们的皇帝也忙着整他的敌人,赵光义刚刚逼死两个侄儿,这会儿又说弟弟造反,贬到房州,看来也活不久了。那赵普虽然主和不错,可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当年他下台是那个姓卢的整的,姓卢的在台上一手遮天的时候,整天在皇帝面前说赵普的坏话,想要除掉他。赵普的妹夫也被姓卢的使坏派去打交趾死在那里。两人结下死仇。赵普想要东山再起哪有那么容易,实在没辙,就想了这个最阴狠的招数。皇帝不是想整死自己的弟弟吗,他就查出姓卢的和皇帝的弟弟勾结,企图篡位。那还得了,姓卢的一栽到底。先是判了死罪,后来皇帝开恩发配崖州,抄光家产,身无分文,孤伶伶扔到海岛上受罪,那和死也差不多。四哥,你说,这开封朝廷关起门打成一锅粥,哪里还顾得上对外开战。”
德让笑道:“你这乱七八糟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也是情报不成?”
隗因得意道:“有情报也有风传。南京瓦子里说书的那里什么消息都有。”
休哥笑道:“国舅所说八九不离十。不过所有这些也只是一个方面,开封朝局说变就变,要说赵光义就断了北侵之心,那不可能。他得位不正,更需要树威,没什么是比抢回幽州更大的功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