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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人喜欢待在书房?”晏濯香弯腰从地上捡起另一本书,见纸张有褶皱,便要打开去整理。
我飞速起身,将他手中正打开的书猛地合上,干干一笑,“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陪晏编修探讨探讨顾氏草书如何?”
晏濯香嘴角漾开一丝笑,将地上的书都拾起放回壁架上,对我伸手示意,“请!”
我走到书案前,摊开白纸,晏濯香立在一旁,挽袖研墨。我提笔蘸了墨汁,在纸上依旧写了个“香”字。
“在学术探讨之前,能否请教一下晏编修,你是如何认得这个字的?”我暗瞟一眼侍墨公子。
“多看了几日,便看出了个大概。”晏濯香气度从容回道。
“哦。”我点了点头,再问:“多看几日便能看出,那么,杏园宴会上,探花郎为何当时便能辨识出本官的草书?”
晏濯香没有回答。我嘴边露出一点笑意,抬头瞧着他,“探花郎小晏公子一身都是谜团,可否替浅墨解答一二?”
“这个问题,以后我再回答你。”晏濯香依旧牵衣磨墨,依旧的不动声色。
“这就不够意思了,今日我做你一字之师,你却一个问题不回答我。”我故作怏然,搁下了笔。
“这个问题除外,别的我都可以回答你。”晏濯香停了手里墨石,望着我。
退而求其次,也罢。我慢慢道:“小晏之才,曜国少有人能及,你考中的探花,可是实打实?”
“不是。”答得干脆。
“哦?”我正在接近真相,却依旧装作淡然模样。
“殿试之前,我觐见圣上,求他应允不要点我为榜首状元。”
我扯动嘴角,“小晏公子如此自信……”
“顾大人觉得,晏濯香做不了头榜状元么?”对面的人看着我,眼底潜藏的灵动慧黠一丝丝流泻,如蛟龙脱离了深渊,恣意九天,云布雨起,天地失色。
“为什么宁要第三,不做第一?”
“晏濯香所求,不在名利。”清清淡淡一句话回答了我,我却依然闹不明白面前这人。
风水不好,陛下恕罪
在探花郎书房,从未时到酉时,我将自创草书的心得说了个八成,晏濯香听得细致,理解得也透彻,提出的问题个个直戳根要,并当即搬了书法精髓到丹青中去,融会贯通的能力比本官要高出不止三个层次。
晏濯香站在我身边领悟时,面色格外的静穆,眼神定在虚空中,不知遨游到了哪里,我却知道绝不在这片紫陌红尘。我提笔在纸上随意书写,听着窗外渐渐刮起的大风,淅沥的雨声,竟不知已是入夜。
“石帆山下雨空濛,三扇香新翠箬篷。蘋叶绿,蓼花红,回首功名一梦中。”晏濯香不知何时回了神,在我头顶将我胡乱草书的词句不疾不徐念了出来。
“晏编修可以出师了。”我放下笔,感叹。
“顾侍郎草书境界,不是长安这片土地能盛得下。”
我转头朝他看过去,“那哪里可以盛得下?”
他目光临下看着我,“也许,离九霄最近的地方可以。”
闲散的笑凝固在我眼睛里,我从没这么认真地凝视过面前这人,离九霄最近的地方?我的来处?为什么越来越觉得,这人就是一面不染纤尘的明镜,照出世间尘埃外的真相。
当然,我也在这片尘埃外。
“公子,再不用饭,可都要凉了!”门外,那位对我格外警惕的青年出现。
我跟晏濯香在咫尺间的对视与试探这才收尾,由于主人诚心邀请,我再次却之不恭。
夜雨涟涟,消尽了一天的暑气。我在饭桌上剔着鱼刺,顺道问了句:“晏编修如何得知晚间有雨?莫非也跟孔明似的,会观天象?”
晏濯香不经意地挪了醋鱼到我伸手能够着的地方,轻描淡写道:“燕子低飞,鱼儿出水,石上凝珠,天上现钩云。”
我夹起大片醋鱼肉,自言自语低叹:“既生瑜何生亮。”说完嘴里一股酸味。
“顾大人月俸未恢复,还到街上卖字去么?”晏濯香换了话题,不知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
“再世孔明不必装糊涂了。”我到朱雀街卖艺,瞒得过旁人,我可不相信能瞒得过晏濯香。
“顾大人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真的?”我放下一根鱼刺,略有惊喜地抬头问。
晏濯香目光看向屋外雨幕,“一箭双雕,到时候了。”
我还没明白,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探花郎府上的那位青年奔到门口,“公子,顾侍郎府上总管来寻顾侍郎了,就在外面。”
晏濯香看着我,我看着桌上的醋鱼,“真是可惜了。”
夜雨倾盆,才迈了一步,地上溅起的雨点就飞到了我衣服下摆,湿了一片。晏濯香撑着伞,送我到大门外。
府外,梅念远打着一把伞,站在雨地里,夜风不小,雨丝斜飞,卷了不少到他身上。见我和晏濯香出来,梅念远看着雨的视线转到我面上,“大人用饭了没有?”
“嗯,在晏编修府上用的饭。”我转头向晏濯香道,“多谢款待,告辞了。”
梅念远上前接了我,送我进轿子,我坐进轿子里放下帘子,最后看见“探花及第”匾额下灯笼照出的光圈里,晏濯香一边的衣袖紧贴在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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