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11区（四）

打偏了头，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转过头，继续冰冷地注视着波希，没有说话，他原本一丝不苟梳在脑后的金发被她的一个巴掌打得有几丝额发垂在了额前。

    波希全身都气得发抖，她咬牙切齿地死死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为了告诉你，你是多么的渺小，地球人是多么的渺小，你们拼命挣扎，也无非是我掌中的一只蚂蚁。”

    说完，他转身整理好西装，离开了房间。

    但是，没人能够困得住波希，特别是在得知了地球就要被毁灭了之后，她一定要去月球改变发射，停止“毁灭者”对地球的毁灭行为。

    当天晚上，波希又一次成功逃脱了帝国士兵的监视，这个战场女武神似乎是无敌的，在一阵枪林弹雨中，她只身冲出了帝国公馆，开着一辆车朝着时光列车站台冲去了。

    身后又是无数追击的士兵，她一边飙车，一边想尽办法躲过后面追击的车辆，并且在公路上制造了一场又一场的爆炸。

    这次显然炸得更惊险，炸翻车，炸翻大桥，炸翻飞机。最后，波希从另外一辆军用装甲车里抢来了一支火箭炮，一边保持着车辆全速前进，一边钻出去对着身后的追击车辆和飞机各种狂轰滥炸。

    一场劲爆刺激的轰炸枪战和飙车战就次开始了！

    这个英姿飒爽的女武神简直是战无不胜的存在，她就像是帝国士兵的催命符，没有人可以近她的身，她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在一路“轰轰轰”的飙车和枪战之后，波希带着枪和剑冲进了站台，直接坐上了去月球的列车。

    别问为什么不用系统停止，这都是使用宇宙的自动能源的列车，只要通过监测，就直接启动，没有任何系统可以控制，除非重新设计一套监测系统。

    然后，镜头一转，波希已经冲到了月球。

    她就像是一个光芒万丈的血色战姬，全身都是被血染的芳华，光看到她全身血淋淋的样子，就足以吓死一群人。

    但是她的眼神坚定万分，就算满身染血，也无法阻止她的步伐。

    月球的能源工厂这里早就没有人了，“毁灭者”已经被自动设置在两小时后就会发射。

    因为毁灭者的威力实在太大了，其中的辐射会对人体造成致癌和巨大的影响，所以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撤离了，就等着两小时后，“毁灭者”对准地球自动发射。

    波希一下列车，就立刻捂着身上流血的伤口拖着已经没有直觉的一条腿冲进了发射站。

    进入发射台的那一刻，又是一个超大超慢的长镜头，通过发射台和操作台看去，可以看到那漫无边际的宇宙，没有星光，也没有生灵，仿佛一切都是死寂。

    而遥远的地球，那原本蔚蓝的星球，此刻是一片焦黄色，但是，至少上面还有很多生灵存在。

    在不远处，可以看到追击过来的宇宙飞船和宇宙舰艇，显然波希的时间不是很多了，很快他们就会冲进来。

    要在他们冲进来之后，把一切都搞定。

    但是，要怎么搞定？

    “毁灭者”已经确定要发射了，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调整发射角度，发射到其他地方去。

    她拖着一地的血走到了操作台上，双手满是鲜血地在操作台上摸索着，没有停止按键，只有偏转发射方向的按钮。

    她将手指在蓝色的屏幕上输入了一系列指令查询着，系统却自动和她对话了。

    系统一遍遍提示，“输入错误，请重新输入。”

    波希一边按着屏幕，一边问道：“现在的发射方向和射程的多少？”

    “经纬度30%，横向8.1，纵向82.1，目标，地球，射程，23卡斯特光年。”

    波希的眼珠子在迅速地随着屏幕转动着，“我要改变方向。”说完，她按下了一个选项。

    “滴”地一声，屏幕上跳出来两个选项，系统也随之说道：“a：维持原装，b：改变方向经纬度23%，横向2.3纵向2.3，目标：塞纳里昂帝国星球。”

    波希手一顿，像是惊呆了，那棕色的眸子一瞬间的凝固着，随后她一手砸向操作台，惊恐地看着系统，“什么意思？只有两个选项？”

    系统冰冷无情的声音一次次响起，“选择1：地球，人口7.8亿，密度34%，选择2：塞纳里昂星球，人口2.8亿，密度87%。”

    波希再一次愤怒地问道：“什么意思？不是炸地球就是炸帝国星球？这是叫我作选择吗？”

    系统“哔哔哔——”地开始响起警报，“距离发射还有一小时，请选择。距离发射还有一小时，请选择。距离发射还有一小时，请选择。距离发射还有一小时，请选择。。”

    一遍一遍不耐烦地在播放。

    波希，却不动了。

    她一遍遍输入指令查看程序，最终发现这套程序的设定，从最开始，就只有两个选项，而且一旦发动，“毁灭者”是绝对无法停止下来的，因为设计者压根没设计停止的系统。

    她不知道设定这套程序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是“毁灭者”若是发动起来，目标只能是地球或者帝国星球，只有这两个轨道，而且无法终止！

    这该死的系统，这该死的设计者！

    波希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两个选择，是为了地球人毁掉塞纳里昂星球，还是为了保护塞纳里昂星球的人毁掉地球。

    这个程序是指向地球的，也就是原本该毁灭的地球，但是白水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偏转方向，把原本该毁掉的地球救起来，但是这样的代价是，原本充满幸福和欢愉的塞纳里昂星球将会一夜毁灭。

    不管是哪个选择，波希都不想做。

    她彻底茫然了，是谁在让她做这个选择？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克列斯的脸庞，她又骤然想起克列斯之前和她说过的话，他说：“当你面临选择的时候，你的选择会比我残酷无数倍。”

    难道说，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把选择权交到她的手上？

    他这么设计“毁灭者”的智能程序，难道不就是为了让她做出这样残酷的选择吗？

    为什么？

    为什么！

    现在，先不去管克列斯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她要怎么选择？

    人的生命的平等的，不能因为地球人多，或者说是她是地球人，就因为去剥夺帝国人民的性命。

    克列斯当初的话始终回响在耳边，“你会面临选择，你只能救一个人，这样却会害死另一个人，那么你是救还是不救？”

    “这又回到了我们之前说的选择的问题上，如果你只能选择带一部分人进入天堂，而代价是另一部分人可能就会过的生不如死，你会这么去做吗？”

    “当你面临选择的时候，你的选择会比我残酷无数倍。”

    该死，该死！

    为什么她会走到这一步，她不能选择，她怎么能为了救地球人而会毁了帝国人。

    这根本是一个悖论！

    难道当初克列斯就是这样的心情？和她此刻一模一样的心情，难道他是为了让她体会一次他当时的挣扎和负罪感？

    不行，她不能为了地球而去毁了帝国，她的手渐渐从屏幕上离开，她退缩了。

    人性的懦弱的，那是因为人的天性中有着善良的一面，并且人的懦弱体现在不愿意去改变，更倾向于维持现状。

    帝国……地球……

    波希双手抱头，满面泪水地蹲下了身子，将脑袋重重地砸在机器上，发出了痛苦的□□。

    仿佛沉默的野兽那般，她真的不能按下去那个按钮，她真的不能就这么去剥夺了帝国2.8亿人的性命。

    她真的不能……

    可是，塞纳和撒尔的面孔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11区所有平民的脸，一张张又那般地清晰。

    塞纳……

    为了塞纳……

    她不能让塞纳死……不能让11区死……她……

    波希的哭泣声痛彻心扉，撕心裂肺，她从未经历过如此痛苦的哭泣声，她不知道……她觉得心脏真的要裂开了，虽然它早已裂开。

    这是一种心死的感觉，痛到麻木的感觉，却只有永远释放不掉的浓浓悲痛。

    系统一遍一遍地在提醒她，“还剩下40分钟。”

    “30分钟。”

    “20分钟。”

    “闭嘴！”波希忽然站起身来，再一次面向了站台外面，那浩瀚无垠的宇宙，那些帝国的飞船已经相当接近了，马上他们就要降落登入冲进来了。

    必须做选择了。

    波希脸上是一种别人看不懂的痛楚，有一种毁天灭地的撕裂感，复杂而决绝，孤独一掷，不顾一切，奋不顾身。

    她缓缓开口，“系统……”

    “请问输入指令。”

    “我……”

    “请问输入指令。”

    不行，还是不行！

    一想到为了救地球，要毁掉那颗宁静的塞纳里昂星球，她又一次犹豫和颤抖了。

    她忽然又猛然抱头蹲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她从未如此挣扎过，谁来告诉她，该如何选择？

    而时间，依旧在一秒一秒的流逝着，“还有15分钟，最后10分钟将无法在修改指令。”

    她满脑子都是人类的脸，不管是地球还是塞纳里昂星球，全都是人类，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鲜活的生命。

    不管怎么做她都是一个罪人，她都是数亿生命的侩子手。

    她都是一个不该活下去的人。

    不过她确实也只有两天的生命了，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将要带走更多的生命。

    她从来不想的！

    她从未想要伤害任何人！

    克列斯！如果这就是你的计划！

    那么你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