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校,王安石变法的三舍法,再到蔡京的天下三舍法,一脉相承下来的变法思想,都可以看到强干弱枝的影子。
当然这强干弱枝的国策,对于章越目前的处境而言就很坑爹了。
省试一百五十个进士名额,对于他寒门考生而言,先要在各州一百人取一人中的解试出头,而官籍考生却可以走百人取十五人的别头试,大家再一起竞争省试名额。
官籍考生可以直接进国子监,但章越必须州县学校举荐卓越,才可能往国子监赴试。
当然这赴国子监考试虽说有罢落的风险,但录取率还是极高。因为国子监主要是看下士子的真才实学,以免州县推荐没有才学的关系户上来。
入了国子监后,朝廷每科都有八十个进士名额专门给太学生,诸科也差不多。
所以对章越而言,得到州县推荐赴国子监,那绝对是值得拼一拼的。
但问题是州县为何一定要推举你?这也是历史上三舍法及天下三舍法的问题。
整个州里只有几个名额,推举至汴京国子监及南京国子监。
若是大家公试的成绩都差不多,那么州里会推荐谁?三舍法的问题,就是成绩差不多下,让学官参考学生平日的德行。说到德行,那还不是说你行就你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
最后行也不行,不行也行。
章越对郭林道:“如今我是伯益先生的得意门生,县学的胡学正对我也是赏识有加。”
郭林道:“胡学正和伯益先生在县令固是名望人物,但推荐至国子监却是州里之事,怕是他们二人份量就不够了。”
章越承认郭林说得有道理,但他还有的没说的,眼下章家食铺生意红红火火,自己帮着斋长指点出了几本科考用书,对方又是大赚一笔,自己也得了不少好处。
在咱大宋,金钱是可以转换成权力的。
不过这点钱也还是不够。
“我欲稳胜,就必须才高一筹,必须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方可!”
郭林道:“那你打算如何呢?”
章越道:“你方才不是说治一经者须通九以上,为合格,治二经者须通八,为合格,治三经者则通七,为合格,治五经者则为通六,为合格。若我九经皆考,通几者为合格?”
郭林道:“以往是通五!”
“若是全通呢?”
“全通?师弟你莫惊师兄我。”郭林不由瞠目结舌,“省试九经科及第,也不过通六而已。何况县学录试之墨义如何比得上公试。公考之墨义与省试一般严谨,用字用词极为考究。”
“再说公试,省试每经试问大义十道,我还从未听说有人能十道大义全通的。”
郭林讲了一堆。
章越笑了笑反问道:“你呢?这一次考几经?”
郭林道:“我考五经而已,考九经费时费力太大,何况还有《论语》,《孝经》两经也是帖经墨义大义一题不少。”
“加上《论语》,《孝经》说是五经,其实考得是七经,而你之九经实为十一经,揣测县学里除了你,没有几个人会有此打算。”
章越闻言对郭林笑道:“若不如此,如何显我手段。”
汴京国子监与南京国子监,整个建州就几个名额,故而即便章越考到县学经生第一,也不一定稳进。
所以要赢就一定要赢得漂亮,赢到令人无话可说为止,章越一口气报九经,就是要让人无话可说为止。
都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努力,章越就把这七分努力作到十分。
当然章越考九经难,但不等于县学学生就容易了。
县学公试有规定,考一经必须是大经,大经就是礼记和左传。
考二经必须一大经一中经,中经是诗经,周礼和仪礼。当然有人要逞能(作死),考礼记和左传两大经也没问题。
考三经必须为一大经一中经一小经,小经是易经,尚书,公羊,谷梁。当然要逞能,也可以考两大经一小经,或者一大经两中经也成。
五经则必须两大经,其余任意三经。
当然以一经通九,两经通八,三经通七,五经通六,九经通五而言,大家的下限难度都差不太多。
上限的难度就不一样了。
而且省试九经科是帖书一百二十帖,答墨义六十条,九经合在一张卷子里考的。
但县学公试却是分作十一场考场。
《论语》,《孝经》两场为必考,其余九经一经一场。你报多少经,就考多少场。
而章越则要十一场全考!
故而当公试报名那日,经生斋里唯独章越一人报了九经。
县学上下得知章越此举后,都觉得这个人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