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富起来,窝了半辈子吊脚楼,天降馅饼,突遇占地开发,地产商赔钱赔房,一夜发迹。老妈有个表亲,六年前还是内环上的菜农,去深圳挑泥搬砖五年,紧衣缩食存够四万,在火车上惨遭打劫,一毛不剩。回家小孩嚷着买糖吃,表叔活生生的好汉,硬让一元钱逼得泪眼花花。
表叔随后借钱买面包车搞客运,起早摸黑捞回老本,却因酒后驾车刮倒一位盲老。那老头本无大碍,但独儿是个恶霸,隔三差五威吓表叔,扬言不赔五万,让他全家生不如死。表叔怜妻惜子,卖车凑款舍财消灾,从此酗酒消沉,终年不问世事。那时全家都认为表叔毁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老妈心慈,有几回卖完咸菜,悄悄给他送钱去。可是谁也没法料到,他那片贫瘠菜地,让推土机一推,轻而易举赚了一百二十万,外加两套安置房,一跃跻身高产阶级。千禧年我考上大学,表叔送了我一万。他这人感恩,但也记恨,暴富后开茶楼搞洗浴,短短两年势力状大,托人报复当年敲诈他的杂痞。
前年我去菜园坝接人,路边奔驰伸出半个头,冲我大声叫嚷,辨认半晌才知是表叔,甫以为到了台湾,碰上劣迹斑斑的三合会。只见他颈挂金链、鼻架墨镜、束身黑中装,一股肃杀之气。这还不够震慑,副座坐了一名小妹,论年龄比我小,金发碧眼,胸挺唇薄。表叔牛烘烘地介绍:“二娃,这是你表婶,川美毕业。”说完哈哈大笑,露出一排闪闪发亮的金牙。我那天蹭了表叔一顿海鲜,免费得了一条中华。回家跟老妈说起这事,老人家怒气冲冲,将锅铲摔得叮当响:“高三那老东西不是人,有钱抛妻弃子,娶个二门比女儿还嫩。二娃你不能跟他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狗东西早晚要栽!”
聊及表叔的故事,罗小米边倒酒边劝:“别太悲观,哪天发横财也不定,到时别学你表叔就行。”我暗暗一声叹息:“钱是万恶之源,要论心底好坏,他小娇妻才不是东西,表叔除了有两分臭钱,哪点值得女人爱?”罗小米哽了哽说:“女人并不都爱财,你不能一杆子打死。”我知道中伤她痛处,这妮子也是吃软起家,若非傍上煤矿老板,哪有票子买二手房,面积一百二十多平方米,看成色装修不到两年,按市值估算少说也值六十万。我问她:“按揭还是全款?”罗小米撇撇嘴说:“老娘才不当房奴!”正想很多人想当房奴还没资格,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听铃音就知是吴倩。
“亲爱的……”摁下接听键,吴倩轻轻地喊了一声,随即泣不成语。我愣了一愣说:“哭啥子哭,谁欺负你了,是不是你妈?”吴倩卯劲哭了半晌,鼻子抽得像鼓风机,“刚才爸知道我办理停薪留职的事,气得挥手打了我一巴掌。”“到底是咋回事?”我从沙发上跳起来。“你别激动,我进建行上班全托老爸的关系,分行主任是他战友,觉得事有蹊跷给老爸告了密……”听到这心都提嗓眼了,酸楚地问道:“事到如今,你选择家庭还是爱情?”吴倩又抽了抽鼻子,音若蚊蝇地说:“再宽限些时间行不?”我立马就火了:“时间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大把青春凭什么让现实耗费,你就不能拿出点点勇气?吴倩你给我听清了,只要你愿意过来,秦风绝对能养你……”话未毕吴倩哭声震天,心头顿感悲伤,不知后话何云。
诧诧然合上手机,窗外窸窸窣窣作响,回头我问罗小米:“是不是下雨了。”罗小米不好气地扔来一句:“你被吴倩折磨昏头还是哭聋了耳朵?”而后自言自语,“自古多情余恨,吵架无聊,等待更是白搭。”心头宛若针刺,仰脖喝掉残余,忽地批上外套,我说:“得走了,省得回家太晚,挨老妈的唠叨。”罗小米斜我一眼:“哎哟,你娃家教这么严?难怪28岁还是处男。”说着一把将我拽住,语气温婉柔和,“今晚就在这儿歇吧。”
曾几何,罗小米令我迷离痛楚,万念俱灰,恨不得跳进水池溺死。而今眼前,她却让我欲火入魔,蓦觉回到荷尔蒙飞舞的大学时代。颤抖着脱下她紫色内衣的那刻,我禁不住心存幻想,她甚至从未坐进矮男的奔驰,她是我的初恋情人,秉承从一而终的爱恋,一路磕碰走到今朝。
屋内灯柔光软,罗小米水嫩娇喘,醉意蒙眬中我以为攀上了珠穆朗玛。寒风料峭,敢情是莺莺耳语;瑞雪皑皑,恰似那肌肤嫩白。想这人间颠倒,天上脂粉呢喃,地下万丈豪情,不论慢摇细摆,皆是妙不可言的美差。吻着罗小米火热的唇,不禁对周大炮暗生怜悯,年纪轻轻本能丧失,倘若人世真有仙丹,我势必倾其所有,助他重振雄风。然兴至高潮,我却喊着吴倩的雅名,罗小米如梦初醒,从我身上如纱滑落,反手赏来一耳光,怒不可遏:“秦风!你当我是发泄机器还是替代品?”我捂着火辣辣的脸无言以对,罗小米对我又推又挠,发疯似的吼,“给我滚,给我滚!”
“滚”这个字,从小到大听得耳趼,小时候老妈骂,长大后老爸训,摊上罗小米,语气虽变,但字义如往。失魂落魄走在街上,想人人叫我滚,唯独吴倩未说,我到底爱她吗?爱她为何跟罗小米纠缠,不爱她我跟老爸顶什么嘴?心头痛如刀割,或许正如她曾经半开玩笑的那句话,折磨是因前世的亏欠,前世我是官人她是奴婢,前世压榨过她,今生得统统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