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几上的茶水糕点,娥眉挑高,轻笑道:“原来只是见红,并未小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薄荷摆手道:“小姐您别念阿弥陀佛了,马大夫诊出花姨娘的胎不稳是因为安胎药有问题,而取出从前给花姨娘开过的一摞药方查看,老太太和马大夫都很肯定药方没有问题,而是抓药或煎药时出了问题。给花姨娘煎药的丫鬟闻言立刻跪倒说,她绝不敢谋害主子,煎药都是在大厨房煎的,里里外外都是人,她如何敢下毒呢?最后花姨娘的贴身丫鬟想起柜子里还剩几包没煎的药,就呈上去让老太太等人查验,结果一查发现里面竟然有催产药!”
“花姨娘肚子才四个月,催产药是沾都不能沾的禁忌之物,”何当归小口咬着杏仁酥,槐花看她吃得香甜,顿时也觉得饿了,就着茶水洗了洗手,然后一口气抓走了大半碟子。何当归护住自己的小半碟点心,微笑道,“没想到花姨娘倒是个身体健壮的,几帖催产药吃下来,居然只是见红,换了旁人,小半碗药就能流掉一个孩子了。”
薄荷瞧着这一对抢食的主仆,捶胸顿足道:“小姐你别吃了,如今这事牵连到你头上了,而且是人赃俱获,铁证如山!他们派我来就是接你回去受审的!怎么办小姐?”
何当归咀嚼的动作停了停,重复道:“铁证如山?那动机呢,我为何去害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花姨娘?”
薄荷无奈道:“我所知的就这么多,小姐想了解更多,就只好先回家受审了。”
何当归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槐花贴上来咬耳朵说:“丫头你怯不怯呀?人家那边已经人赃俱获了,不过话说回来,孙氏为什么就认准了你一个人欺负?罗家不是新住进一个比你还好欺负的柴小姐?”
何当归贴耳回道:“这不是‘欺负’,这叫‘陷害’。整个罗家里,孙氏就对我一人如此厚待,她这当家主母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却还要花费心思来设计陷害我,说起来也是我的荣幸,说到怯,我猜此刻最怯的,应该是催产药受害者花羽。”
前世的孙氏从来不用去花心思“陷害”何当归,她光“欺负”她就足够了,随便克扣一下她的吃用,在捧高踩低的罗府,自然就有不少势利眼的小人跳出来,代替孙氏欺侮这个寒酸的三小姐。而彼时的何当归性子软弱,一受人挤兑就绷着小嘴,眼中的泪欲流不流,看上去十分可怜的受气包形象。孙氏看得心头愉悦,觉得仇人何敬先的女儿受这样活罪,被一群卑贱的奴才欺负,实在解恨。
解恨之余,孙氏瞧不上何当归那样的软包,也就没有直接对她下手,做什么过分的事,因此识人不清的何当归觉得孙氏虽然刻薄寡恩,但也不算是恶人,反而是大舅母和大表嫂一搭一档的挤兑自己,是两个很讨厌的女人。怀揣着这般想法,在往后的岁月里,成为宁王宠姬的她才会被孙氏等人的伪善嘴脸蒙蔽,大度地一笑泯恩仇,做他们的乖乖外甥女。
其实上辈子,若何当归没有那么好的造化成为“人上人”,只嫁给个普通公子当妾,庸庸碌碌的过一生,那孙氏大概也不会去处心积虑的设计害她了。可是看着小时候不吱不吭的何当归越来越有本事,过得越来越好,不只嫁的人比孙氏自己一双女儿的夫君好百倍,而且她自己的女儿没一个有出息的,全都拴不住丈夫的心,还要跑去何当归那里给丈夫求官职。这些鲜明的对比刺激了孙氏,妒意和恨意越烧越旺,于是才开始谋划着除掉日子过得很滋润的何当归。
而今世的情况也差不多,原本何当归老老实实在道观住半年,回到罗府低头做人,那孙氏也不会将她当成头号天敌。可何当归在道观里住时,一不小心就将了孙氏一军,让孙氏心中暗恨。再加上何当归刚刚死而复生,孙氏的亲弟弟就死了,虽然两者八竿子打不着,可孙氏却钻了牛角尖,想着想着就觉得是何当归夺了她弟弟的命一般,心中恨得像浸了毒药。孙氏弟弟上辈子虽不长命,可也是长到十几岁才染病死去,这一世他死的这样早,何当归听说后也略惊诧。
再加上何当归刚回府就住进了桃夭院,占了罗府最好的一块风水宝地,所以孙氏还没跟重生后的何当归见面时,就已经对她产生了比前世强烈数倍的敌视情绪。
一开始,孙氏的做法跟以前一样,知会了相关的管事婆子,对桃夭院断水断粮断钱,人为的将桃夭院变成冷宫,想让何当归在里面结一层冰。老太太听说此事后一句话都未过问,孙氏猜着,老太太大概因把芍姐儿的桃夭院赠人后产生愧疚,不好出面多说什么,于是孙氏心中得意,以为小赢一局。
可不想一转眼的工夫,化名宁渊的朱权离去后留下的一幅画和一块玉佩,让老太太不禁疑虑,难道走掉的那个宁公子的身份不同一般?难道他对逸姐儿有意思,这些东西算是下定礼,等逸姐儿长大后就来迎娶?
揣着这般想法,老太太对外孙女的日常起居也关心起来,孙氏从哪里扣走了,老太太就让人从哪里给找补回来,让孙氏气得暗自咬牙,老太太中了什么邪,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其后,风扬前来拜访,一开始老太太问他宁渊的身份,他就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一句交底的话,令老太太心中产生诸多猜测。后来风扬悄悄去看了何当归一次,在她的软硬兼施下两人统一了口径。于是老太太再问时,风扬就说宁渊是个富商,有个亡妹跟何当归长相相似,故而赠了那幅画给她,并无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