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顿时惊呆了,连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世子爷也轻飘飘地撇了元老王爷一眼。
二九看见了,虽然一眼,虽然只有一眼!二九知道这是自家世子爷产生了兴趣的表示。要知道世子爷可是个四岁的时候被人忘了一天没有吃饭都不会主动喊饿的孩子,在哪里饿晕了就在哪里一声不吭地晕倒。他连对自己都这么无所谓,别的人便是有三头六臂也入不了世子爷的法眼。
偏偏他刚才用他那双高傲冷漠的眼睛看了一眼。二九心中警铃大作,他觉得这个邪门的凤大姑娘抢夺了他的世子爷的注意力。
“去看看吧。”只听世子爷用他那清冷好听的声音命令道。
二九不敢不听令,怀揣着微酸的心情下了马车,又朝人群里挤进去。
只听凤大姑娘向一个店面开在路边卖胡拉汤的老丈说道:“大叔,只是借您的屋子一用,这个孩子好好的,我会治好他的,绝对不会给您的屋子添了晦气。等他康复了,说不得还是大叔你这座宅子的喜气呢。”
老九没出息地跟在一旁对着那老丈圆瞪虎目威胁人家,却被凤大姑娘一句话就叫住了,仍然站在凤大姑娘的身边虎视耽耽。
老七就一直蹲在受伤的那小子身边,兢兢业业地替凤大姑娘护着那乡下小子,那严肃的神情简直像在执行什么一级任务似的。
二九快没眼看了,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没出息的同僚。
老丈还在犹豫,只听凤大姑娘道:“大叔,我给您五十两银子租一间房,只租用一下午。”
老丈眼睛一下子亮了,看了看那血流满脸的少年,却还是有些犹豫。
“一百两,一下午。”萧御道。
老丈连最后一丝犹豫都被那想象中白花花的银子给砸碎了,当即大开店门,招呼萧御等人把那少年抬进去。看得围观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有的在说那姑娘简直是个败家子,有店子就开在路边的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答应那姑娘的条件,说不定也能赚个几十两银子。
萧御让老七和老九帮着把少年抬进室里,从医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床单,垫在少年头下。又将秦老大夫按着那日里李夫人拿出来的麻醉药配制研磨的药粉和了水给少年喂下。在少年渐渐陷入昏睡的那段时间,洗手,消毒,一气呵成。
围观的众人已经被老九这壮汉驱散了,那老汉看着少年血肉模样的样子也不忍心看,自己去了前面。
二九和他两位没出息的同僚正挤在门边朝里看的时候,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强大的威压传来。他一回头,果然见自家世子正站在他的身后。
“世子爷。”二九忙叫道。
世子爷淡淡地点了点头。老七和老九忙让开地方,让这位主子站在视野最好的观看区。
世子爷往那一站,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氅。
萧御早就看到了那人,抬头瞅了他一眼,这一看却是微微一怔。
他先看到的便是那双冷清无波的眼睛——萧御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在城外救了他的马车里的那个人,这种比寒冰还冷的气息简直太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二九见那凤大姑娘盯着自家子主发愣,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家世子爷的好相貌可是任何传言中的赞美之辞都不能描其万一的。这世上所有的女人,见了世子爷的第一个反应就只会发呆。
元王世子看了看萧御头上包着的奇怪的白巾,那白巾把她一头墨黑的长发和半张脸都拢在了里面,只露出一双温和的眼睛,而后目光又停留在萧御手上捏着的小巧精致的铁制工具上面,还有他身边摆着的一堆奇形怪状的刀剪镊子瓶瓶罐罐,便百无聊赖地移开目光。
萧御笑了笑,向那边的几人道:“几位壮士多谢相助。再帮我一个忙,你们站在那边不要动,免得踢地起上的灰尘,污染到这个小朋友的伤口。”
老七、老九、二九:“……”三人不约而同地偷偷看向自家世子。
这么俊美无俦、玉树临风、贵气逼人、冷若冰霜,遥不可及一如生在雪山深处悬崖峭壁之颠的高岭之花的、他们金尊玉贵、说一不二、威仪赫赫的世子爷,又一次,被人称为了“壮士”……凤大姑娘你是在暴殄天物你知道吗?
萧御见少年已经彻底陷入昏睡,麻醉药全面生效,便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开始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找出破裂的血管,用桑皮线一一缝扎。
这只是个小的缝合手术,萧御很快便完成了,又将破开的皮肤细致地缝合,最后撒上秦老大夫为外伤专配的药粉——萧御验证过那药粉具有一定的消炎抗菌的作用,再用煮过的白布小心地将伤口包起来,手术便完成了。
谢景修的目光一直随着那小小的“绣花针”移动着,琥珀色的眸子隐含微光。
她并不是将破开的血肉随便地缝合在一起,她下手分明极有章法,不疾不徐,却果断迅速。这个少女对人体的了解理应超过朝廷乡野的每一个能人异士。
屠夫会比所有人都更了解牲畜的躯体,因为他每天都在分筋拆骨。
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够让一个人如此了解人类的躯体?
萧御处理好少年的伤口,微微吁了一口气。百灵正在手脚熟练地收拾着用过的器械,将它们简易地清理隔离放好,待回去以后彻底清洗消毒。
萧御起身走到门边的几人面前,想要再寒暄两句,谢谢他们,毕竟他们帮了那么大的忙。却听那人开口道:“听说你接好了周昭的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