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云暖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其实你心里清楚,北堂称帝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世子不是你,未来的太子更不可能是你。可你还是要南征北战,替北堂卖命,哦不,是替张王妃母子卖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大哥痴傻是张王妃一手造成的,不信你可以回去查,张王妃身边有一个姓巫的婆子,那个人是南楚人,擅蛊。”
在楚云暖一开口的时候司徒恪就已经动摇了,他自幼不受宠爱,更不在父王身边长大,自然是比不上司徒衍,更不要说楚云暖还提起了他的大哥。
“你说的都是真的?”
说了这么半天话,楚云暖都口渴了,她倒了杯茶慢慢喝着,“是与不是,你可以慢慢查证,我不着急。”
“你想怎么合作?”
楚云暖声音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我要你做我的眼睛和刀子。”
司徒恪笑出了声音,“楚云暖你这是要我效忠你?你凭什么!”
楚云暖面上露出一丝凛冽和傲慢,“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不可能让北堂称帝的,一旦北堂建立国号,我立刻资助南楚、大齐皇室灭了北堂,让你司徒家的人一个不留,包括你那痴傻的哥哥!”
这么一刻,司徒恪被楚云暖的气势压迫住,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为什么他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恐惧却又忍不住膜拜的气势。司徒恪按捺住心头蠢蠢欲动的寒冷,悠悠开口,字字暗沉,“楚云暖你是不是觉得北堂很好欺负,可以任你为所欲为,你不过是动了一个司徒衍而已,那个蠢货,可无法代替北堂。今夜我司徒恪若真想要走,谁也拦不住。”
楚云暖轻笑出声,华丽的凤尾裙裾拖过地面,沙沙作响,她推开窗,“你只要敢踏出房门,你肯定会变成一只刺猬。你如此风华绝代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死的如此不华丽,是不是,明谨?”
明谨两个字从楚云暖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拉得清婉而绵长,无端端叫司徒恪背后细细密密的冒了一股冷汗,他抬头从窗子里看出去,院子里各处都是一些尸体,而院上蛰伏着无数黑影,他们手上拿着无数架弓弩,雨夜里,寒光森森。司徒恪手腕微动,似乎有劫持楚云暖的想法,这时候楚云暖却回头冲他嫣然一笑,顿时如百花盛开,如玉般精致的面容凭添了一股清贵优雅,“鲁班门千机弩,你觉得如何?”
诡异的司徒恪竟然听出了她话外之意,有千机弩在他逃不了,而有鲁班门在,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武器出现,北堂挡不了。司徒恪眯着眼睛,声音格外低沉暗哑,似海上浮冰,又像三月料峭春寒,透骨的凉,“楚云暖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什么都没有给我,就想我效忠你?”
最后一个字语调微扬,透露出一股危险。楚云暖面不改色,她曾经司徒恪打过无数交道,自然知道司徒恪的话没有任何恶意,或许是受外祖父罗老将军的影响,司徒恪这人最是耿直不过,正因为如此,定边王才放心让他驻守边南,然而他不知道,当年更换世子一事之后早就让司徒恪寒了心,他的心已经不在定边王府身上,而后来北堂称帝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是为了保全早就卸甲归田的外祖父和痴傻的大哥。
“北堂迟早会灭,你对北堂又没有归属感,守在哪里做什么?与其等北堂被灭,你马革裹尸,落不得好下场,还不如现在带着你的亲人远走高飞。”楚云暖兜兜转转终于说出自己目的。
“远走高飞?那我还不如夺下定边王的位置。”
楚云暖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丝丝的嘲讽,等司徒恪仔细看时,只看到一抹莫名的笑容,“有司徒衍在,你不会成功。”
司徒恪面上纹丝未动,心里头仿似有大风刮过,他最恨有人把司徒衍那种小人放在一起比较,于是他冷冷瞧着楚云暖,“你既然这么看重司徒衍,有何必把他扔到天京,答应他嫁入北堂不就行了。”
楚云暖不理会他,悠悠开口,“你也知道司徒衍孤身来到南堂就是把自己待价而沽,勾一个世家女回去。”
听她这话,司徒恪嘴角竟然不由自主的一抽,待价而沽,说的虽然直白了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真好。当初司徒衍雄心壮志,独自来到南堂,明面上是说要搞好南北两堂的关系,实际上是看中了富得流油的南堂世家,想娶一个贤内助回去,有钱有美人。可他最失算的地方在于,招惹了楚云暖,楚家大小姐这朵傲雪的凌霄花不是谁都有一个摘的。
“我盘算过,能入他眼的应该只有南堂三姝,而这三人只有的确有一人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司徒衍,有这个人在,北堂不可能是你的。”
司徒恪问道,“你说的是谁?”
“孟家天命之女孟莲,或者说,”顿了顿,楚云暖有些怪异的说道,“神女叶芙蕖,你的合作伙伴。”
司徒恪一怔。
“天命之女可不是浪得虚名,当真能未卜先知。”楚云暖指着窗外,“你看九原府的雨,下了足足半月,照这么下去九原河决堤板上钉钉,这件事孟莲早有预言。”
司徒恪半天都没有说话,楚云暖说的话听起有些危言耸听了,孟莲如果真厉害,孟家会被楚云暖连根拔起么!
司徒恪所想楚云暖自然不知道,孟家之所以能被毁,那是因为楚云暖是一个变数,她又说道:“你再想,司徒恪是不是近些年来突然崭露头角,你不觉得奇怪么,他受封世子之后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对你给他使的绊子,根本无力反抗,可突然间他就变了,南堂天灾人祸,仿佛尽在掌握,轻易获得大量支持,你不觉得奇怪么。”
司徒恪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喃喃重复,“神女,天命之女,这世上还真有……”
“可这些都不是你不能成为定边王最大的理由,因为——”楚云暖站直身体,面上冷冽清寒,声音更是如绵绵细针,扎的人心口疼,“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北堂!”北堂是大齐的女子的噩梦,她绝不会让继续存在下去。
司徒恪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楚云暖,完全不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姑娘家嘴巴里说出来的。可是他又知道楚云暖这句话不是作假,天下财富尽归南堂,南堂财富尽归楚家,楚家既号称天下财富第一,愿意出资攻打北堂,北堂城破也是板上钉钉。司徒衍虽是明白,可他依旧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楚云暖一个答复,楚云暖自然也是知道的,“你不必着急给我答案,好好想一想,你应该也清楚,皇室是绝不能容忍北堂做大了,削番势在必行,不是当今陛下出手,就是日后的新君。”
司徒恪沉默不语,北堂若不造反只能接受朝廷削番,可造反是不可能了,楚云暖在哪里虎视眈眈的盯着。而削番呢,虽说永乐帝现在有心无力,忙着压制成年的儿子们蠢蠢欲动的心思,永乐帝到底年纪大了,没几年时间。新帝继位以后,为了威固帝位,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北堂,届时父王会反抗,而楚云暖会资助皇室攻打北堂……这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司徒恪只感觉糟糕透了,他实在不明白素来和北堂毫无交集的楚云暖,知道北堂这么多消息不说,还非得把北堂往死里整。
然而司徒恪不得不承认楚云暖说的是对的,司徒衍纵然有凶有谋略,可按照张王妃的心思绝不可能让司徒衍身先士卒,那么这个时候父王绝对让他与司徒衍一同挂帅,输了受罚的是他,赢了,嘉奖的是司徒衍,都跟他毫无关系,正如楚云暖所说,他战死沙场也落不得好下场。他是军人,马革裹尸是他的荣耀,可外祖父呢,大哥呢,没了他父王和张王妃会对付他们。
渐渐的,司徒恪表情有了些松动,他自幼与大哥感情甚笃,儿时也总是稚嫩如孩童的大哥护着他,去了边南以后,每每跟随外祖父习武,一身伤的回来,大哥总是两眼通红……
楚云暖见他神情有了变化,心头一舒。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思考一件事,为何大齐天下中先反的是北堂,以及母亲当年为何同意皇室扶持新世家?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南北两堂都是皇室心腹大患,北堂司徒家有定边王的爵位在身,一举一动都是皇恩浩荡。南堂楚家则号称无冕之王,所作所为都可以归结为自身利益,更何况楚家从来没有阻止皇室插手南堂,南堂皇室扶持的新世家无数,官员更是永乐帝心腹,这一点就和北堂截然不同。北堂官员几乎都是司徒家的姻亲或者近臣,皇室无法插手,又怎叫人放心?
楚云暖由衷佩服母亲,其实她想过,若不是因为母亲为了那个男人,弄丢了沧海月明簪,她传奇的一生绝对会在祖训上留下只言片语,让后人敬仰。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一件事,如若她当年按照母亲的规划好的一切顺利走下去,哪怕她不能成为出色的家主,可保楚家安宁还是可以,日后也可等赵毓璟功成名就归来。母亲替她想到了所有,唯独没有想到她这个女儿如此倔强烈性,竟然在当年赵毓璟退亲之后用最伤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楚云暖你真的是一个出色的家主。”好半天司徒恪从喉咙里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他钦佩的看着楚云暖,“说的我都动摇了。”
楚云暖微笑着,“司徒公子为表诚意,送你一件礼物。”
秋芷从屋外进来,捧着一个剑匣子,匣子通身为红木,上雕刻着梅花,辅以金粉描边。楚云暖做了个请的动作,司徒恪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确定她有没有恶意。
见他如此模样,楚云暖之得亲自上前,打开剑匣,拢袖而笑,“都说宝剑赠英雄,这把蝶翼,不知可否入眼。”
司徒恪定睛一看,目光先是一顿,而后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剑匣里放着的是一柄薄如薄冰的软剑,花纹几乎和他手里这把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的就是就是剑柄是红玉所雕,是一只飞舞蹁跹的蝴蝶。传说鲁班门除却镇门之宝千机弩以外,还有一对神兵利器,他手上的蝉翼就是其中之一,这还是当年外祖父赠与他的,外祖父爱剑成痴,此生最遗憾的就是不曾见过蝶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