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武历六十一年,初夏。
自开官道,庐巢城往东的旧道逐渐荒废。数十年间,沿途村舍逐渐搬空,只余下零星几个小村。含山村便是其中之一,它原就地处偏僻,没有沾到旧道繁华,也就不在意它的衰败。
况且此地极佳,田肥水清,民风淳朴。远处云岚峰峦,眼前吴烟水渺。道边绿槐高柳,村头红杏李花。
彩霞映碧,天色渐晚,田间劳作的村民陆续回家。他们互相打趣招呼,说着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虎子趴在树上,远远见大人收工,连忙窜下来,奔向谷场,老远招手喊道:“回来哩!大家快散,都回家!”
毛头小子、小辫丫头们,远远见他就开始收拾。听他一喊,互相勉励几句,各自分头离开。
虎子擦擦额头的汗珠,接过妹妹梨花手上的篓子,兄妹俩结伴往回走。梨花见他跑得满脸透红,心疼道:“哥,你昨天刚就了筋,没事吧?”
“你站着别动。”
虎子见梨花乖乖站好,立马抬腿一蹬,踢过她头顶。梨花喜笑颜开,拍手叫好。
虎子得意道:“又不是羊儿疯,早好啦。一晚上,你哥我就又是一等一的江湖好汉。”
梨花满眼欢喜,重重点头:“哥,你最厉害哩!”
虎子扬起下巴,颠了颠背篓,问道:“今怎么好像重些?你有没有好好学?”
梨花连忙道:“娘昨天说三爷家猪草不够,让我多打些。我有好好学的,都记得呢。晚上教你。”
“好!”
兄妹两人迎着夕阳,地上的影子细细长长。
虎子家在村子最西,原来房主搬去建康城,三文不值二文的便宜卖给他家。一家三口住着四间房,甚是宽敞。院里养些鸡鸭,平日开销靠虎子娘织白纻买。
风调雨顺,日子还算过得去。
“娘,我们回来啦!”
虎子娘从厨房走出来,见两孩子回来,顿时笑开:“行,准备吃饭吧,今天烧得胡豆咸菜。”
梨花最喜欢吃胡豆,登时开心道:“有胡豆啦?”
虎子娘见闺女开心,连忙应和:“啊恩,今年头拨,甜着了。你们把猪草放下,把脸洗洗。看着一脸大汗,是不是又去找疯老头?”
虎子将猪草篓子放在墙角,朝着妹妹使眼色,口中慌忙辩解道:“没,我和梨花在田里玩的。”
虎子娘哼了一声,扭头进厨房端菜,嘴里数落:“莫要混赖,我都晓得。你们这些皮猴!郑二小那孤拐摔断,费了多少钱?老郑家把那头黄牛都卖了哩!”
郑二小是虎子好友,虎子哪会不知。他揉揉脸,伸手接过娘亲手里的盘子,敷衍道:“恩恩,晓得晓得。哎呀,真香。梨花,咱娘亲手艺最好哩!”
梨花正搬凳子,闻言点点点头:“嗯!”
虎子娘从小橱柜里拿出碗筷,啐了两人一口:“尽说些溲话哄我,我说滴你们听进去啦?古话说得好,穷文富武。你们有几个家私?阿有真金白银请师傅进武馆?”
虎子掀起锅,顿时米香四溢。他舔舔嘴唇,试探道:“娘亲,现如今不同啦,有武功才好得出人头地哩!我们师...咳,这不是不用费钱嘛。”
虎子娘瞪了儿子一眼,拿起竹铲,一边盛粥一边教育道:“就冯老头那拳脚功夫?唬唬你们吧,都是些猴把戏哩!”
梨花在厨房外探头,小声道:“冯师傅一招能抖十八个剑花,我数过哩!戳戳戳几下,就把树戳好几个洞哩。”
“我的傻闺女哟。”虎子娘将粥碗递给儿子,合上锅盖,揽着梨花往堂屋走,“真二八经的武林高手,他抖八十个剑花,你都瞧不清一个。不由戳戳戳,一招树就倒下哩。”
梨花听着满眼发亮,虎子却有自己的想法,他试探问道:“娘亲,我能去学真正的武功吗?去庐巢城,要不建邺城!”
虎子娘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搬着凳子坐下,呵斥道:“吃饭,别给我想混心思。你肚子里二两油水都没,拿得动那铁疙瘩?明个,我就去请村长找牛爷。在门口垦出半亩地,你给我种庄稼去!我看你就是闲得慌哩!你们这些兔崽子,要让牛爷听见风声,全村都得跟着......”
“请问,可有人在?”
虎子被他娘噼里啪啦数落,头都低到桌下。猛然听人喊门,腾一下站起来,高声道:“有人!娘,我去望一下。”说着,刺溜跑出去。
虎子娘忽然被打断,举着筷子正无措,就听儿子在外头喊道:“娘!来人啦!你快出来!”
虎子娘皱眉搁下筷子,嘴里应道:“来啦,鬼嚎似的。”边往外走,还不忘跟闺女埋怨:“瞧你哥这一惊一乍的,哪个武馆瞧得上他。”
虎子娘正说着,见梨花一愣。她顺着闺女目光看去,顿时也是一惊。
秦孤桐牵着马,星眸灿烂,笑意温柔,朗声道:“大嫂,我们路过此地,想借宿一宵。不知可方便?”
“方便方便!方便的很哩。”虎子娘见着两人,连忙招呼,“快进来,进来。虎子,帮着牵马。哎啊,怪不得今天喜鹊叫唤,真是来贵客了哟!”
虎子连忙答应,跃跃欲试的上前牵马:“姐姐,你这马儿好高,比郑二小家黄牛还大哩!”
秦孤桐与萧清浅两人驾马东行半日,天色渐晚,寻找炊烟,前来想寻一户人家借宿。见虎子家院里院外整齐干净,便敲门试问。未料到,虎子一家这般热情。
她听虎子拿牛跟马比,失笑问道:“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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