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桪第二天醒来之后,迷迷糊糊第一件事情就是摸脑袋......好在,烧退了,额头上都是一夜高烧过后的冷汗。
嘴巴干的要命,南桪跑到厨房去,直接倒了一大杯水灌进嘴巴里面,这才想起来要给顾沉光打电话。
可是因为高烧,她起的比平常晚了很多,此时宁婉正坐在客厅里翻着本书,安安静静的,神色淡漠,南桪不好去打扰。纠结良久,还是作罢。
左右现在小顾叔叔应该也在睡觉,她等等再告诉他自己没事便好。
刚要回屋,就在楼梯转角处看见静默站着的父亲,神色不明。
南桪一顿,走过去,站到路盛铭面前,轻声问:“爸爸?”
呆立着的人这才抬头,眼睛里全然是南桪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听到南桪的声音,微微一怔,并未开口。
父女两就这么对面站着,不知所措。
良久,路盛铭出声,声音沙哑像是经年打磨的纸:“南南,对不起。”
南桪一愣。
抬头看过去时,却只剩下父亲伟岸却萧索的背影。
如此不合,理所当然让人心头一窒。
————
而原本应该在香甜睡梦中的人,现在正等在美国纽黑文机场的候机厅里,一个半小时后的飞机回国。
顾沉光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轻呷一口手里的热咖啡。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再看一眼手机,还是没有消息。也不知道烧退了没有。
他难得有了些急躁的情绪。
前几天中国政府强势政府介入*疫情的防治工作,两位部级高官引咎辞职,他才知道原来北京的疫情已经那么严重。所谓的平静,不过为官者表面功夫极致的伪装而已。
一夜之间,北京人好像成了全世界最不受欢迎的人。
2003年3月,战火刚刚染红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空,另一场没有硝烟却更为可怕的战争已在亚洲大陆的这一端悄然拉开序幕,伤亡无算。
比如,这一趟去北京的飞机上,也只有他和另一个年轻男人两人而已。
另一个中国人。
两人对视一眼,某种共通的思虑在一瞬间汇合,勿需言语。轻轻点头致意,收回目光。
顾沉光喝净杯中最后一口咖啡,指间轻轻把玩着素纹的空纸杯,目光沉静。
倒是那个年轻男人先出了声——这时候还能踏进同一条路的人,免不了惺惺相惜。
“你在这边读书?”
顾沉光抬头,轻捏杯口:“恩,读法。”
那男子一笑,很是好看:“怎么在这个时候回北京?”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顾沉光不答反问:“先生是医生吧?”他身上有很重的消毒水气味。
那男人一愣,随即点头:“没错......这怎么了?”
顾沉光收回目光,语气平静:“我虽然不是医生,但好歹是中国人。”
我的故土天灾正盛,我的亲人迎对罹难,我虽无精湛医术能救得了谁,可也愿回去一起面对,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中国人。
那医生深深看了眼顾沉光,男人沉静的侧脸如此年轻,却意外有着让人安心的强大与笃定。他未再言语,收回目光,看着自己手中最新的*研究成果。
良久,轻轻一笑。
不错。
————
顾沉光下了飞机之后,看到眼前的景象,整个人都有一瞬的怔愣。尽管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北京的情况,可永远没有亲眼看见来得震撼。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整个机场几乎只剩下零星几个工作人员,脸上带着密实的口罩,神情凝重。相比之下,他一个不带口罩的人在这里反倒成了异类。
心里那份不好的预感愈发严重,他的眉心不自觉紧皱起来。
飞机上同程的那个年轻男人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顾沉光回头,那人早已带好了口罩,此时神色递给他一个尚未开封的,神情亦是无奈。
顾沉光笑笑,道了谢,伸手接过,拆开随意挂在了脸上。
两人并肩往外走,顾沉光想起家里小姑娘还尚不明确的情形,开口问自己身边的专业人士:“先生是一直在美国生活?”
那医生摇头:“不是,我在北京工作,这次去美国是做sars病毒的应对研究。”
“哦。”顾沉光轻轻点头,继续问道:“有什么进展么?”
那医生闻言轻轻摇头,眉头紧紧皱起,神色复杂。顾沉光心不禁一沉。
“没什么太大的突破,说来说去还是原来的老法子,打激素。可那种激素,打完人命是保住了,但估计这辈子也完了。”言语间看顾沉光一眼,目光沉重,带着自嘲:“不死的癌症,听过么?”
顾沉光沉默点头。
之前没听过,最近不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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