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散了吧。”
“不可。”宦官又向高澄回道,“皇后殿下有吩咐,主上移居椒房殿,诸事繁琐,命崔季舒妥为备办。”又看看陈元康,“主上去潜香寺礼佛,皇后向主上进言,陈元康将军最为妥帖,宜护卫圣驾。将军未来时,小奴正要奉命去传召。既然正好来了,就请在此等候一刻,小奴这就去向皇后请命。”
这下崔季舒和陈元康面面相觑。
高澄见这寺宦口齿伶俐,心里已经不想再纠缠。再说,究竟是什么情境,只要进了椒房殿一看便知道,何必还在这儿问一个寺人。于是吩咐崔季舒和陈元康先在椒房殿门口候着,自己不再耽误时间提步便向里面走去。
殿门洞开,又在高澄身后缓缓关闭。
椒房殿里面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没有一个婢仆等闲杂的人,重重帘幕低垂,让殿内显得更昏暗一些。高澄四下里看看一个人影皆无,心里更觉怪异。正要往里面去,便看到若云从里面出来,便心下稍安。
“皇后殿下在何处?皇子无恙乎?”高澄迎上去问道。
若云面色镇定自若,依然恭恭敬敬,“世子勿急,殿下在里面。世子进去一看便知。”
高澄忽觉不对,这里如此安静。说是皇后跌伤,皇子有碍,但是怎么没有一个太医?连服侍的宫婢都没有。重要的是,更没见到皇帝元修。高澄心里突然一跳,急忙问道,“主上呢?可在里面?”
若云依然镇定自若地回道,“世子进去便知。”
若云虽然镇定,却明显是和高澄有了距离感。高澄已经顾不上深究细想,也不再多问,大步向里面走去。
若云直到看着高澄背影消失不见才走出椒房殿。
穿过帘幕,赫然便看到皇后高常君衣饰整齐地正坐在他面前,看着他走进来。高澄放慢脚步,目光四下一扫,除了皇后高常君,这里面再无别人。皇帝元修的影子丝毫也看不到。而且他的长姊完全也看不出来有任何跌伤的痕迹。那么所谓的有碍于皇子……
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个“皇子”!
高澄心里突然猛醒。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相信连他最亲近的阿姊都要说这个谎话来骗他。那么如果真是这样,又是为什么呢?阿姊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皇帝元修?而最要紧的这个人现在又在哪里?
“高侍中。”皇后高常君静静看着面色铁青的弟弟,淡淡叫道。她的语气里满是冰冷,仿佛她口中的高侍中和她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之间没有恩情只有怨恨。
“主上在何处?”高澄不再追究原因,问题直指要害。
“高侍中来晚了,主上已经在太原郡公的扈从下出宫去了。”高常君不急不慢地答道。
“哪里来的太原郡公?”高澄逼问道。
“太原郡公恭敬事上,从来不像你一般目中无人。本宫不止赠他爵位,一并授其散骑常侍。你以为渤海王大丞相只有你一个儿子,本宫也只有你一个弟弟吗?”高常君看着高澄似笑非笑地道。
高澄心里轰然大惊,他的长姊,看似潜心修佛,不问世事,都以为皇后看破尘俗,不理杂事,原来竟然如此心机深沉,在水波不兴的平静表面下竟已经掀起这么大的浪来。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早就在心里放弃了他,而选择了他们共同的弟弟高洋。
“阿姊一心只为主上,就不为父亲大人想一想吗?”高澄也冷冷问道。
“这话你当自问才是。”高常君稳坐于上,又笑道,“你是渤海王世子,却如此专断而不敬天子,主上被你逼迫几至于性命难保。你这般不知收敛,连欺君的恶名都不惧,你自己岂能得善果?”高常君口中说的似乎轻松,心里却无比艰难。
“殿下既不信我,又为何信任太原郡公?”高澄又问道。
“我自然更不会信他。”高常君坦然道,她站起身来,“太原郡公为人阴妒,倒是你要多多防范。”高常君往帘幕外面走去。一边道,“我劝侍中不要迫人太甚,给别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
她忽然止步转身,四下里打量着椒房殿,一边像自语一般,“我来了这一回,如今要走了,佛门清静世界,再无牵挂,侍中身在尘嚣中身不由己,还望多多保重。”说罢便穿帘而出。
高澄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一时竟恍惚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在建康与师父达摩相遇时的情境。还有师父临行,渡江北上之前,事事如同历历在目。少室山上,密林之中,那里又是什么样呢?
翠云峰一夜让南阳王妃乙弗氏心旷神怡。远离了阴郁气氛浓重的洛阳城,远离了让人如同幽禁的南阳王府,乙弗氏忽然觉得心情开朗了很多。翠云峰名符其实,满山遍野都是浓绿。向远处眺望是起伏连绵的邙山山脉,云清宫又在翠云峰顶,视野极好,让月娥觉得呼吸都畅快极了。不由得心里就生了归隐之意。如果能和夫君脱却爵位、官职的束服,在此隐居以避乱世也就余愿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