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在天地间,没有记忆,没有爱恨情仇,成为空气中微小的尘埃。
太阳的光热渐渐散去,自广漠的天际滑过,自这一端到那一端,用了十二个时辰,慢吞吞如垂暮的老人,眯着爬满皱纹的眼睛笑看众生。
最后一丝光线散去,黑幕悄悄来临,如地狱之门开启,白色的鬼气先行,烟雾占满了皇城。
黑夜中,红色的灯盏若隐若现,在雾气中散发着微弱的光线,以生命唱一曲梨花落。
皇宫。
“啊墨......”
苏禅衣狼狈匍匐在地,珠钗落了一地,发鬓上还斜斜地插着金步摇。
妩媚的脸庞白得如殿外萦绕的雾气,一双眸子盈满水珠,像极将要落雨的天幕,丝丝缠绵悱恻缱绻。
如此娇艳欲滴的美人,修离墨却丝毫不心软,手持一柄长剑,剑尖抵在她的下颌。
“闭嘴!”他厌恶地斥责,“本王的名字,你不配叫。”
一字一顿,带着熊熊怒火,如冰块狠狠朝她迎面砸去。
“你......你要杀我?”她凄苦一笑,“你不是已经得偿所愿,将她娶回去了么?我犯了什么错,你要这般待我?”
五指收紧,这张妖艳的脸孔,几时也清纯过。
多年前,跟在他身后,柔软地喊他“墨哥哥”,一双眸子清零似水,可如今怎变得污浊不堪?
这些年在宫中杀红了眼么?
“杀你?”凤眸凌然,薄唇如刀,“你不配。”
不配?
多残忍的字眼。
“你跟她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他冷声道,握着剑的手沉稳刚健,一寸的距离,她能感觉到剑身散发的寒气迎面扑来,他真狠,一点都不怕伤及她。
“怎么?她跟你告状了?”苏禅衣轻笑,不管不顾地仰视着眼前天神般的男人。
她一生都在追随他的步伐,渴求他一丁点的爱,可他从来没为她停留过。
沐弦歌区区一贱女人,她凭什么?
凭什么轻而易举得到他的爱?
“她让你来杀我?”地上冰冷,她涂满丹蔻的指甲狠狠扣在地板上,一声尖锐的,指甲划过石头,顷刻断裂。
“不关她的事。”
苏禅衣冷笑,“你将她摘得干干净净?想保护她么?”
“啊墨,你双手沾满了鲜血,而她却干干净净,她怎么会喜欢一个杀人狂魔?每天夜里,想到身边躺着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不知你身边有多少恶鬼纠缠,她难道不怕么?”
苏禅衣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踉跄之下,险些栽倒在修离墨的剑上,而他这次硬下了心肠,谁伤她,谁就要为此付出代价,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剑划破了苏禅衣的衣裳,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我是你,我会拉她一起沉沦,一地入地狱。”苏禅衣笑得癫狂,“不,你不必拉她,她也会入地狱的。啊墨,你残害了多少人,你没想过会有报应吧?”
“对了,你不相信神佛,自然也不信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可若苍天有眼呢?啊墨,我诅咒你们,诅咒你所有的罪恶都将报应在她身上,你们永生永世都不能在一起,老天会把她夺走的,你注定孤独一辈子!”
“苏禅衣!”修离墨手上青筋暴跳,手腕轻转,冰冷的剑刺入了她的身体里。
冰冷、温热,明艳的红色顺着白色的剑流了出来。
他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便是对沐弦歌,他心里疼痛,仍会一剑斩断两人的关系,更遑论诅咒她的苏禅衣呢。
苏禅衣瞪着一双明媚的眼睛,灯火在摇晃,渐渐暗淡了色彩。
眸子触及胸口锋利的剑,缓慢剥离骨肉,似在折磨,一点一点挽出模糊的肉末。
他的残忍,第一次,她深切体会。
“所有的报应,我一己承担,绝不会连累她。”剑在滴血,他的话却比刺在身上的伤口让她更痛千百倍。
苏禅衣泪流满面,“你当初若对我有一分情意,我岂会入宫为妃,毁了自己的一生?”
“啊墨,你欠我苏家七十余条人命,现在连我这一根独苗也毁了。你不怕遭报应么?”
“我不会杀你。”凉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果然心狠,没有一丝不忍。
他这一剑掌握了力道,她不会死。
“你已经杀了我了,我现在活着生不如死!”苏禅衣凄厉大叫。
宫人被遣退,可她这一声卯足了劲,她豁出去了,死也要拉着他当垫背。
畸形的爱,得不到就毁掉。
她苏禅衣得不到,她沐弦歌也休想得到,谁都别想得到。
“苏禅衣,我警告过你,叫你不要碰她!可你却陷害她,她差点死了,你懂么?”
这一点是他唯一不能忍的,她现在恨透了他,这一生岁月有尽,而他还要为她打下一片江山,携她笑看苍生,倾尽一生,她何时才能忘却他带来的伤痛,再次笑颜如花为他绽放?
“贱人命大,早知如此,我会直接杀了她,何故给自己留下祸患?”苏禅衣绝望地看着他。
“呵!”修离墨突然轻笑,“你从来就没有手软,她身上溃烂,是你买通狱卒在鞭子上撒了药,毒液渗入肌肤内,才几天,她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苏禅衣,你该死!”他眸中散发嗜血的光芒,剑依然抵在她胸前。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阴昭跟他提起,他的心猛地抽搐,可他却被恨侵占了头脑,放任苏禅衣所为,以为她在替他报仇,所以他没有找她算账。
可当一切真相***裸揭露,他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不但眼睁睁看着她沦落险境,还助纣为虐。
苏禅衣脸色大变,“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