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过去,又接过兵器收好,训练有素,不见谄媚卑微之态。
“小九起了没?”赵泽雍边走边问,浑身冒热汗,准备回房换衣服。
“九殿下昨夜里微微地发热,吃了药才睡下,现还在休息。”小厮恭谨对答。
赵泽雍不赞同地摇头:“昨天不过略挨了几刻冻,就病了,体格太差,皆是平日太过养尊处优的缘故。去,叫他起来用膳。”
“是。”小厮刚点头,转眼就见隔壁定北侯府的小公子郭达神采奕奕地迈步过来了,他忙请安,郭达笑着点点头,转头说:
“见过庆王殿下。”
“自家人,私底下无需多礼。”赵泽雍姿态闲适,问:“怎的这么早过来?”
郭达年方弱冠,真真的侯门贵公子,为人率性开朗,此刻苦着脸回:“快别提了,我刚去给老祖宗请安,好端端的,她老人家又把我训了半日!最后才说是家里得了新鲜獐子肉,叫我来请表哥小九过去吃午饭。”
“哦?”赵泽雍莞尔。
“哎!”郭达悄悄观察表哥脸色片刻,决定直说算了,遂坦白:“吃午饭是次要,其实是老祖宗听说昨日你带小九出去玩,咳咳,是不是、嗯、据说——”
“没错。”赵泽雍缓步下了游廊,穿过月洞门,“我训了小九一顿,那小子娇气,夜里有些发热,嚷着要回宫,其实并无大碍。”
郭达皱眉:“又嚷着回宫啊?表哥也别太严格了,你一年才回一次,感情总要慢慢培养的。”
赵泽雍走进院门,低声道:“可他已经十岁了!我们不管,谁管?母妃的死,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我不能让小九背上个认贼作母的名声。”
郭达叹气摊手:“淑妃娘娘去得早,小九一出生陛下就命皇后养着,所以,他亲中宫也不奇怪。这些年,您远在西北,鞭长莫及;我们爷仨是外男,不便行走后宫,老祖宗又年纪大了,我娘虽然时常寻个理由入宫,但十次里头,能见着小九三两面就不错了——基本叫杨皇后挡了!”
赵泽雍脱下汗湿衣袍,沉默着换上干净的,看得出来,心情很沉重。
“表哥这次回京,能待多久?”郭达见气氛太凝滞,遂换了个话题。
赵泽雍一展袍袖,清晰坚定地说;“不走了。”
“……!”
郭达目瞪口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自十五岁那年母妃去世,我就跟着外祖旧部去了西北,一待十年,如今时机成熟,自然得想办法留下来。”赵泽雍镇定从容地表示。
“哎!哎呀!”
回神后郭达简直狂喜,原地转了个圈,用力一击掌,兴奋道:“老祖宗要是知道——”
“事成之前,先别告诉她老人家。”赵泽雍却阻拦道,“回去转告你父兄,晚上再详谈。”
郭达频频点头,将凳子拖近了紧挨着,难掩好奇地问:“那表哥准备怎么做?按祖制,西北一线都是亲王坐镇的。”后半句他没说:
按成国祖制,西北边防由亲王镇守,但其子嗣需留京为质。
再换句话说:皇子一旦被选送西北,意味着与帝位无缘。
“事在人为。”赵泽雍端坐,执笔批示公务,说:“元京军防主要由父皇亲管的内廷禁卫、平南侯负责的护城统领司、以及韩飞鸿率领的沅水大营三部分组成。今有可靠消息称,父皇年后将新建北郊大营。”
“北郊大营?看来,陛下是动真火了!”郭达立刻眼睛一亮,快意解气道:“储君迟迟未定,哼,皇后与兰贵妃争得跟乌眼鸡似的,二殿下与大殿下早就水火不容了,他们背后的韩太傅与平南侯嘴脸更是难看,竞相往朝中各要职塞人!”
“自古君意难测。”赵泽雍不禁感慨,“若论立嫡,储君应是二哥,若论立长,那大哥早该称心如意了。可冷眼旁观这么些年,父皇竟从未表态。这也难怪权臣勋贵猜疑不休,站队更是难免。”
宦海浮沉,不站队会变成公敌,哪个官上下无人?
郭达深以为然地点头。
“另外,子瑜在户部郎中任上也历练得够久了,左侍郎许通年后告老还乡,空了缺出来,子瑜升上去正好。”赵泽雍的语气再理所应当不过了。
子瑜,是郭达兄长郭远的字、已逝定北侯爷的长子嫡孙。
“我、我哥?”郭达小心翼翼地确认,提醒道:“可据查,那许通其实不是自愿告老还乡的,他是陷进平南侯的套、畏罪告老,左侍郎那位子,据说是平南侯为他女婿周仁霖筹谋已久的。”
“姓周的?”赵泽雍不屑一顾,嗤道:“抓着女人裙带往上爬的东西,只知阿谀奉承,凭他也配?”
郭达忍不住哈哈一笑:“那人出了名的惧内呀,在他岳父跟前比孙子还像孙子!”
赵泽雍的院子乃府中重地禁地,层层把守,但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争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