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赃物,求钦差大人彻查!”
“此事当真?”齐志阳挑眉。
季雪咬咬唇,脸红耳赤,尴尬承认:“千真万确!我派人日夜盯着夏宅打探到的消息。”
容佑棠和齐志阳碰头商议两句,温和道:“多谢季姑娘主动上报重要消息,我们已知晓,你回去吧。”
季雪欲言又止,她聪慧机敏,借着朦胧灯光,从容佑棠眼里发觉几分赞赏之意,登时心情大好,难以言喻的雀跃满足。
“我等有要事在身,失陪了。”齐志阳说完,人已走出一丈远,容佑棠礼貌性地一点头,匆匆赶去牢狱。
“大人慢走。”季雪情不自禁追赶两步,垂首屈膝,庄重福了福,敛去一抹浅笑。夜风吹拂,樱草色披风裹紧玲珑有致的少女躯体,婀娜多姿。
一刻钟后
容佑棠三人赶到了牢狱。
正困得趴桌打盹儿的捕头姚胜被惊醒,忙不迭揉揉眼睛,倦意甚浓道:“啊?哎哟!小的叩见钦差大人。”
“起来吧。”
“无需多礼。”
“半夜三更的,大人到此有何贵干?”姚胜抬袖擦擦睡梦中流的口水,紧张抻了抻公服,殷勤提着灯笼小跑靠近。
容佑棠随口问:“犯人们都安份吧?”
“安份,他们很老实!小的们盯得紧,请大人放心。”姚胜斩钉截铁地拍胸膛。
齐志阳径直朝监牢深处走,左右扫视,仔细打量各牢房内或沉睡或哀泣或麻木的罪犯。
“好好看守,眼下正是紧要关头,丁点儿纰漏不能出。”容佑棠严肃叮嘱。
“是,是。”姚胜和几个狱卒点头哈腰,学着压低嗓门。他们倒也识相,不消吩咐,自发带路前往关押何烁的牢房。
全天下的衙门监牢或许式样不同、大小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死气沉沉。
这味道,这感觉……
容佑棠五味杂陈,无声喟叹,他又想起了前世下狱生不如死的时期。
旋即,一行人走到监牢最深处,尽头的牢房白天也阴森森暗沉沉,如今正单独关押着何烁。
两名禁卫待在门外,搭了一桌两椅,喝浓茶守夜,抱着佩刀,他们看见钦差和头领,忙起身相迎:
“大人?”
“可是要提审何烁?”
容佑棠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们了,等明日换下去好好睡一觉。”
“不辛苦,我们在宫里也巡夜的。”
“二位大人不也没休息吗?来,快请坐。”
“不用了。”容佑棠再度摇头,说:“小山,把牢门打开。”
“是。”
“他如何?”齐志阳下巴一点隐在黑暗角落的何烁。
同伴掏钥匙打开层层铁链缠绕的牢门,李小山快速答:“自我们接手以来,隔两刻钟就进去探查一回,他不吃不喝不说话,一直靠坐墙角。”
“哦?”齐志阳有些讶异,他原以为被俘的贼首会不服气地吵嚷叫骂。
容佑棠亲昵地拍拍两个禁卫的肩膀,笑道:“阿立做了面片汤,锅里温着,你们去垫垫肚子,顺便走动走动、松松筋骨,我们仨审一审贼首。”
“是。”
“谢大人。”两个禁卫感激点头,并肩握刀快步离去,他们从傍晚看守到如今,被地牢独特的憋屈腥臭气味熏得头晕胸闷。
“吱嘎”悠长刺耳的一声,伴随沉甸甸的铁链“喀喇喀喇”的清脆响动,牢门被缓缓推开。
齐志阳率先踏入,容佑棠随手点亮桌上的备用烛台,端进去。
八月的下半夜十分凉爽,监牢深处更是森冷。
估计是因为随时恭候钦差提审贼首,地面打扫得挺干净,三尺宽的木板床上铺着一层干草。
何烁在床上,靠坐墙角,一动不动,为防止其自杀,他带着手铐脚镣,被堵了嘴,头发凌乱浑身脏污,垂首闭目。
“何烁?”齐志阳探身,伸手扯掉对方堵嘴的布团。
“你们来干什么?”何烁哑声问,听不出情绪。
容佑棠举着烛台靠近,定定审视俘虏,轻声说:“找你聊聊。”
“游冠英和季平、甘宏信,他们三个狗咬狗,互相揭发,最后都说是被你胁迫、被逼无奈做了帮凶。”齐志阳大义凛然地胡诌。
“牛不喝水强按头吗?”何烁始终垂首,仿佛全身的力气已在白天混战时用尽了。
容佑棠缓缓道:“当然不。他们本就有极重的贪念,臭味相投,欺上瞒下鱼肉百姓,大发黑心财,如今出事了才拼命推卸责任。”
“姓容的,你不得好死。”何烁语调平平,一字一句地诅咒,面色灰败。
“你——”齐志阳眼睛一瞪,却被容佑棠拦住:
“人终有一死。横竖谁也没本事活着离开人世,好死惨死的,无所谓了,到时咽气闭眼、两腿一蹬,魂魄自有去处,我还管肉身做什么?”容佑棠心平气和地反问。
何烁终于抬头,眼睛毫无神采,犹如两潭死水,眼袋青肿得吓人,颧骨高耸,嘲弄笑笑:“你小小年纪,乳臭未干,却有如此豁达见地,难怪老夫父子一同输给你。”
“你们不是输给我,而是输给公道正义,自古‘多行不义必自毙’,这道理难道你不知?”容佑棠明确指出。
何烁冷笑,镣铐叮当作响,嗤道:“姓容的,你还是太年轻了些。没错,我父子确属世人眼里十恶不赦之徒,杀人放火丧尽天良——但倘若你们不多管闲事,我们就能一直逍遥法外!你们绝了他人的生路,注定不得好死。”
齐志阳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老子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怕甚!”
“游党上下众口一词,均指认是受了你的势力胁迫、屈服作恶。”容佑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慢条斯理陈述:“他们说你逢年过节硬塞金银财宝、美酒美人,稍稍拒绝就抽刀恐吓、威胁伤害其家眷,他们只能无奈收下。”
合作多年,何烁非常了解游冠英等人,心知对方早就想抽身收手,是他用把柄将四人牢牢绑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无奈受贿?”何烁讥笑地摇摇头,鄙夷道:“他们怎么不说老夫拿刀逼迫其淫/乐美人呢?不玩就骟了?”
容佑棠呆了呆,嘴角抽动,无言以对。
“据他们供认,你手上有行贿的详细账本和经手证人,是吗?”齐志阳直言不讳问。
“是又如何?”何烁微笑,换了个坐姿,闲适悠然。
“你谋杀钦差、作恶多端,必死无疑,难道不想扳倒背叛你的同党?”齐志阳尽量和气地劝说。
何烁摇摇头,兴致盎然,审视急欲寻找物证人证的钦差,眼里闪着怨毒亢奋的光,紧盯容佑棠说:
“老夫早已摸清游冠英几个的品性,跟清正廉明、正直忠诚毫不沾边,否则如何拖得下水?所以,随便他们怎么抹黑污蔑老夫、歪曲事实捏造证据,让狗咬狗一嘴毛去吧。老夫宁肯让他们如愿推诿,也不让你们如愿破案!”
齐志阳沉下脸,克制地抱着手臂,强压怒火。
“何烁,你未免太可笑了!死到临头,居然还想帮仇人脱罪?”容佑棠怜悯地叹息。
“激将法?想诱供?你还太嫩了!”何烁冷笑。
“唉~”容佑棠长叹息,弯腰从木床上揪了根干草,将弯曲的蜡芯拨直,照亮黑暗一角,不疾不徐道:
“没错,我参与了调查何仲雄勾结土匪一案,查获不少证据交了上去。但,你应该清楚,我当时只是一个随军小厮,无权无势,连旁听审案的资格也没有,庆王殿下彼时忙于剿匪,无暇分神,遂将何仲雄交由地方处置。”顿了顿,容佑棠低声问:
“你想不想知道何仲雄在刑部地牢、定罪前一夜、行刑前一夜发生了什么?”
“什么?”何烁脱口追问,事关已逝爱子,他无法假装不在意。
容佑棠抬头,眼神清亮,正色道:“我也是后来才得知:何仲雄交由河间巡抚接管后,被游冠英亲自押送入京,进刑部地牢前已遭严刑毒打,神志不清奄奄一息。定罪前一夜,游冠英屏退狱卒,与何仲雄密谈两刻钟,次日何仲雄认罪画押,送回牢房后,他有翻供的意思,但当夜游冠英又去与其密谈,翌日,何仲雄被斩首,自始至终没有咬出游党。”
“我儿是被庆王屈打成招的,你是赵泽雍的走狗,你们不得好死!”何烁惊疑不定地嚷。
齐志阳诧异地瞪大眼睛,断然呵斥:“简直荒谬!殿下贵为亲王,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绝无可能动私刑毒打你儿子!再说了,何仲雄犯案罪证确凿,过堂审审即可定罪。当初交接时,数百人亲眼目睹,你儿子完好无损,并未受刑,分明是游冠英下的毒手。”
“何烁,你自诩了解游冠英,但恕我直言,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容佑棠冷静提醒:“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何仲雄没咬出游党?仅仅是因为担忧牵连家人吗?”
“我——”何烁语塞,眼神发直,瘫软靠墙呆坐。人之常情,他潜意识相信儿子愿意为了保全父亲而认罪伏法。
然而,当性命攸关时,人的本能是保全自己,哪怕只为了多活几天。
齐志阳告知:“何烁,即使你不肯交出证物证人也无妨,因为陛下命令我们彻查的是关州新政征税一案,而非游党作乱一案。”
容佑棠点头赞同,肃穆道:“但是,假如你不肯交出证据,游冠英顶多降级罚俸,他收了你的巨额贿赂,足以安享荣华富贵。”
“我、我……”何烁心乱如麻,呼哧呼哧喘气,眼珠血红,突然从墙角跃起,疾扑容佑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