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宏信硬着头皮赔笑。
容佑棠赞叹道:“二位大人深明大义,真是难得。不过,你们的轿子……?”容佑棠拖长尾音,走到两顶小轿前,大大方方掀开轿帘朝里看了看:表面并无异常。
季平恼怒得脸皮红涨,时不时抻腰封,他又胖了许多,被腰封勒得难受,心惊胆战,密切关注容佑棠一举一动,亦步亦趋,挤出笑脸道:“不妨事不妨事!本官原就打算步行的,担心拖慢队伍才不得已坐轿,如今只剩小半时辰路程,快走几步也就到了。”
姓容的忒狡猾,他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甘宏信冷汗直冒,汗湿重衫,山风一吹凉飕飕,脸色唇色控制不住地发白,他恨不得扑过去踢开黏在轿前的容佑棠!
“多谢大人关心,下官也无妨,步行、步行……完全没问题。”甘宏信从牙缝里吐出字,贴在容佑棠背后。
“如此甚好。”容佑棠满意颔首,他贴着轿厢,状似借阴影遮阳,随手拍击厢壁:
“笃笃~”含混的几声,沉闷中仿佛带着金石脆响。
齐志阳见状,暗笑不止,负手踱步靠近,一脸随和笑意,问:“你们商量得怎么样?”
“季大人和甘大人鼎力支持咱们尽快破案,自愿弃轿步行!”容佑棠郑重宣布。
谁愿意了?是你们逼的!季、甘二人敢怒不敢言。
“好!不愧是一州父母官。”齐志阳一本正经道。他随手也拍了拍厢壁,一上手就知道木板里夹了铁板,防暗器袭击用的。他意味深长问:
“这木材不错,结实得很,是什么木头?”
季平脸颊几乎笑僵了,他吱吱唔唔半晌,最后还是朱主簿帮忙解了围。
侍立一旁的朱迪上前拱手,谦恭道:“回将军:此乃河间本地产的松木。”
“原来是松木。”齐志阳恍然大悟,一副受教的模样。
“松木竟有这样的好料?”容佑棠笑眯眯,“笃笃笃~”连敲好几下,好整以暇观赏对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慢条斯理道:“两顶官轿暂放此地,待返回时再使用。二位大人没有什么贵重宝物放在里头吧?”
游、季二人急忙摇头。
齐志阳和同伴碰头商议片刻后,一个箭步跳上高处,大声宣布:
“诸位,鉴于时间紧迫,我们稍后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青牛村!其中,为嘉奖勇猛,最先抵达青牛村村口界石的前五人,每人将得到本将军和容大人奖励的纹银二两;最后抵达的十六人,负责返城时轮流抬轿!”
——陪同的官差可谓一盘散沙,毫无斗志,遇事定会拥挤溃逃,不如先遣散干净,避免无谓伤亡。
“核实无误后,赏银当场发放!”容佑棠老辣地补充了一句。
嚯——
当场赏银二两?做牛做马抬轿?
官差们登时两眼放光,爆发一阵热切的议论声,个个摩拳擦掌:
啧,反正都是赶路,还不如跑一跑争赏银!
“你们——”季平傻眼了。
“这……”甘宏信底气严重不足,焦急地看季平,他品级低,在钦差面前没有话语权。
朱迪瞠目结舌:我知道这两个钦差有点儿怪,没想到这么怪!糟糕,何老他们能反应过来吗?
此时,一线天上方,何烁紧盯在山下溪涧饮马歇脚的钦差一行,嘱咐道:
“你们打起精神来,待会儿手上要有准头,毒/箭朝钦差射,别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最重要的是,谁要是能射中容佑棠、为我儿报仇,老夫必有重谢,另赏白银三千!”
匪寇们大受鼓舞,点头如捣蒜,难掩兴奋。
半刻钟后,季平和甘宏信被迫弃轿步行,急行军大比尚未开始,官差们虽然没跑,却情不自禁地疾步快走,钦差一行骑马跟随。
等爬上一线天入口前的拐弯时,季平已气喘如牛,呼哧呼哧,被甘宏信和朱迪一左一右搀扶,前后有亲信捕快簇拥。
容佑棠勒马,马鞭指向前方三丈处,高声道:“诸位请看那块红色的石头,现定为大比起/点!”
“为公平起见,多余的马先往前赶,仔细踩踏。”齐志阳一声令下,原先由开路捕快骑的七八匹马响亮嘶鸣着,马蹄声踢踢踏踏,眨眼间冲进一线天,安然无恙地跑远了。
——很好。至少说明路面没有陷阱。
接下来
“诸位,各凭本事吧,请听令:”齐志阳微笑,高举手臂,蓦然大吼:
“开始!”
霎时,五十多名官差争先恐后,箭一般疾冲了出去!他们又叫又笑,你追我赶,玩闹中带着拼劲儿,埋头向前跑,踏步声轰然,溅起山路灰尘滚滚。
很快的,他们一头扎进一线天,同样安然无恙地跑远了。
钦差一行控马缓行,状似在耐心等候几个相互搀扶的州官。
你们不识好歹、不愿配合,自寻死路,怨不得我们狠心。季平咬牙切齿地想,他故意走得非常慢,有心与钦差一行拉开距离,以免被埋伏的匪寇误伤。
“季大人,你还撑得住吧?”容佑棠微笑问。
季平一抹满脸的油汗,歉意答:“还、还行,唉、唉哟,我真羡慕你们会骑马,改天真得抽空学一学。”
“其实不难,以季大人的头脑,想必一学就会。”只是寻常的马儿恐怕驮不动你。齐志阳心道。
一线天就在眼前。
容佑棠沉着冷静,扭头朗声对季平说:
“季大人,骑马其实很有意思的,不信你看。”
看什么?
埋头走路的州官们疑惑抬头,东张西望。
下一瞬
容佑棠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俯身紧贴马背,扬鞭大喝:“驾!”他和马一同窜了出去,跑得飞快。
“驾!”
“驾!驾!”
齐志阳和禁卫们全是骑马高手,转瞬追上容佑棠,自发将队伍中唯一的文官簇拥在中间。
钦差一行骁勇彪悍,策马狂奔。
“哎——”
“你们——”
州官原地愣住,吃了一嘴的灰尘,剧烈呛咳。
一线天上方,何烁极力安抚紧张躁动的手下:
“安静!冷静!慌什么?甭管跑了马过去还是跑了官差过去,都不重要,咱们的目标是劫杀钦差,记住了吗?”
仇豹蓦然瞪大眼睛,激动提醒:“何老,肥羊来了!奶奶的,骑得真快!”
“无妨。”何烁精神一震,冷静指挥,快速命令:“等他们进入伏击圈时,先下滚石,再撒铁刺,截停马匹,待他们停下后,放箭!最后再下去拼刀,绝对万无一失。”
“好!”
不消片刻,钦差一行的马匹飞奔进入伏击圈,速度太快、极难射中,何烁一声令下:
“下滚石!”
“轰隆隆”几声,事先准备好的石头纷纷滚落。
齐志阳却早已先一步大吼:“随我来!”
只见齐志阳一马当先,发狠扬鞭,凭借高超的骑术,灵活贴着一线天左侧岩壁的狭长内凹跑,准确避开了滚石和铁刺!
“小心!跟上跟上!”容佑棠等人紧随其后,热血从脚底板涌到头发丝,毫无惧意。
——原来,他们在山脚溪涧饮马时就发现了:一线天北面是光秃秃石板,间隔数丈才生荒草,不利于隐藏,若有埋伏应当在南面草丛;而南侧岩壁底部天然内凹,虽然角度小,却足以掩护钦差一行。
“何老,人呢?”仇豹用力撒落对付马的铁刺,纳闷朝下张望,但碍于坡度,他只能看见时隐时现的马身和袍角,急得大叫。
何烁脸色铁青,大吼:“继续攻击,别停,他们——他们跑出来了!放箭!快放箭!”
“咻咻咻”毒箭破空袭来,听得人后背发凉。
何烁举起长刀,喝令:“弟兄们,为了二十万和三千两,随我下山,冲!”说着带头顺着捷径、抛下绳索,快速滑了下去。
生死存亡间,双方都红了眼睛,杀声震天。
齐志阳身为武将,是当之无愧的统帅。他“唰”地拔出惯用的长刀,飞奔时舞得密不透风,“叮叮叮”打落多支箭,大吼:
“你们继续跑!”
“齐兄小心!”容佑棠大喊,他不会武,绝不能留下添乱,只好听令打马前行。
——也许冥冥之中佛祖保佑,匪寇为了赢得赏银,争相朝容佑棠放箭,却奇迹般地一箭没中!
幸好,毒箭数量有限,箭雨过后,开始近身拼杀。
何烁率领众手下从天而降,在一线天外面截停了容佑棠。
“吁!”容佑棠双目圆睁,紧急勒马,马嘶鸣着高高扬蹄、腹部被仇豹趁机掷了几颗锐利铁刺,马受惊失去平衡,带着容佑棠朝后摔倒——
“容佑棠,纳命来!”何烁得意狞笑,状似疯癫。
“容弟——”
“容大人?”
齐志阳和禁卫们吓得魂飞魄散,悲痛大叫。
“轰”一声巨响,数百斤沉重的马身重重倒地。
然而
千钧一发之际,容佑棠陡然爆发强烈求生本能,他惊觉不妙,马蹄高扬时已火速踢开马蹬,抢在马朝后摔倒前奋力一跃,整个人朝侧方跳开,摔在地上,一咕噜打滚远离,险险逃过一劫。
一击不中,何烁双目充血,猛地抽刀,狂怒爆喝:
“上!给我乱刀剁碎了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