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轻易地再继续接近,便支使几名士兵策马过去探个虚实。
雷诺斯克人走进了帷幕中,他们看见美尼亚的长老们身穿盛装、头顶桂冠、手持权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感到非常诡异。也许这些只是塑像罢了,有个士兵心里这么想着,伸手去拽了拽其中一位长老的胡子,捏了捏对方的鼻子。
这当然不是塑像而是真人,被弄疼的老人挥舞起手中的权杖就砸向士兵的脑袋,十多个长老一起动手,把几个雷诺斯克士兵打得抱头鼠窜。这些士兵完全没料到,眼前的“塑像”居然突然活了过来,向他们发动了攻击。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在武力上是占据优势的,只顾着从帷幕里跑出来,翻上马背落荒而逃。
巴扎耶夫对眼前的景象哭笑不得,唯一让他安心的是——美尼亚人似乎并没有设下什么伏兵,他也感觉自己似乎多虑了。一个武备松弛的城邦,怎么可能设下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埋伏呢。
于是,海尔曼人把自己的翻译官召来,让他带上一些人去向那些愤怒的老头们说明情况。
几分钟后,翻译官策马跑了回来。
“那些老头子怎么说?”巴扎耶夫询问道。
“他们确实是美尼亚元老会的代表,也确实是来准备和我们结盟的仪式的。但是,他们声称自己根本不认识您,无法确认您就是巴扎耶夫将军。”翻译官回答道。
“这还不容易,让我们的使者出来替他们指认一下不就可以了么?”巴扎耶夫觉得这群美尼亚人简直蠢透了。
“呃……我们的使者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连站都站不稳了,正躺在那边睡觉呢。”
“这个混球!”巴扎耶夫骂道。不过,这样的情况也符合雷诺斯克人和海尔曼人的一贯脾性,他们这个民族就是如此的好酒贪杯。就算是到了现代社会,雷诺斯克地区每年消耗的食用酒精量也是冠绝世界的。
“那么,他们要怎么样才能确认我们的身份?”
“他们说要等待彭透斯前来,才好确认,他们现在只信任那位老者。”
“真是群麻烦的家伙,传令官,带几个人去把那个美尼亚老头给我带上来,要快!”
传令官得到命令后,率领几名翼胡萨向南飞驰而去。他们并没有让巴扎耶夫久等,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彭透斯夫妇就被翼胡萨们送到了巴扎耶夫的面前。
“彭透斯大人,劳烦您去跟他们说一下,马上开始我们的结盟仪式吧。我和我的部下还等着进驻美尼亚之后,好好休整一番呢。”巴扎耶夫虽然遣词还算客气,但他实际上已经不耐烦了。
“好的,请将军大人随老朽来吧。”彭透斯理了理被弄褶皱的袍子,昂首阔步地走向了美尼亚人设置的帷幕。巴扎耶夫留下一部分人,自己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兵队下马跟老人一起走了过去。
当美尼亚人再次看见彭透斯的时候,几位元老都不禁地激动起来,赶紧上前向他致意。
“你们怎么还没有走?!”彭透斯用美尼亚的方言轻声地问道,“其他人都撤离了么?”
“他们已经离开城市快两个小时了,而且我们在城市准备了好东西。”
“那么,事不宜迟了,让我们把这场戏演到最后吧,顽固的老东西们。”彭透斯笑道。
“尊敬的将军阁下,仪式并不复杂,请您带上这顶桂冠,和我们一起在宙斯的祭坛上行了灌礼,结盟就算完成了,然后就让大军开进城内吧。”彭透斯转过身去对巴扎耶夫如此说道。这个情况让海尔曼人很是满意,他原本以为会有一整套的繁文缛节让他来应付。
当彭透斯亲手把桂冠戴到海尔曼人的头顶上,雷诺斯克人都欢呼了起来,这意味着他们不必杀戮又占领了一座城市。巴扎耶夫笑容满面地跟着美尼亚的长老们去行灌礼,在他看来不过就是把一杯葡萄酒倒在一个石堆上罢了。但他还是有模有样地学着彭透斯的姿势,把葡萄酒给慢慢地浇透了整个祭坛。
当他们行完一整套礼仪,雷诺斯克人的大部队也赶了上来。巴扎耶夫头顶着桂冠,跨上马去,率领着一支完整的军队,由美尼亚的长老们带领着开进了美尼亚城。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扎营?怎么都没有看见居民出来迎接我们?”巴扎耶夫并没有完全得意忘形,他仍然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们要去露天剧场那里扎营,那里地势最高,而且也宽阔。”彭透斯向他解释道,“至于居民们,他们只是不太习惯一支外国军队进驻,不敢出来凑热闹罢了。”
巴扎耶夫挑不出这个答案什么毛病,驻扎在城里的制高点,只会更方便他们控制整个城市。至于居民们闭户不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的,反倒是被夹道欢迎的话,巴扎耶夫更容易怀疑其中隐藏着什么阴谋。
就当雷诺斯克的辎重部队完全进入到美尼亚城内时,轰隆一声巨响引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城门轰然倒塌,被一堆木石给完全封死了。雷诺斯克军的后卫部队被阻碍在了城外。这个意外第一时间并没有引起雷诺斯克人的警觉,因为美尼亚只有一道不算高的垒土城墙。然而,后面发生的事让整支军队陷入了恐慌。
巴扎耶夫是首先发觉的,因为他的坐骑脚底打滑,差点把他摔下马背。随后他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油料才会发出的香味——地上到处都是油。
“这是怎么回事?彭透斯大人,该不会是你们这里的余兴节目吧?”巴扎耶夫意识到出状况了。
当他看见彭透斯转过身来面对他时,却顿时感到毛骨悚然。这个老人的嘴角、鼻孔和眼睛都在流血,但他的脸上却是一副诡异的笑容,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似的。塔拉萨在边上极力地搀扶着丈夫,可彭透斯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似的,轻轻甩开妻子,向巴扎耶夫走去。
“你……”
“真是可惜啊,药效终究是提前发作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必定属于阿卡狄亚和希塔洛斯,看不见自己祖国胜利的那天真是遗憾啊。本来听说雷诺斯克人嗜酒,没想到敌将却是如此精明自制之人,您的谨慎救了您的命。”
“你是说,你在你所有带来的酒里下了毒,并且为了让我不起疑而自己一起痛饮?”巴扎耶夫无法理解这样的计谋,海尔曼人的狡诈是建立在牺牲他人保全自己的前提上的,从来没有料到有人居然会想出牺牲自我同归于尽的做法。
“放心吧,暴君的走狗,你只喝了一杯,还不至于要你的性命,最多就是在床上多躺几日罢了。不过,还希望你的手下有足够的冷静,能把你从这里给救出去。你看吧,起火了。”老人平静地说完这些话,望了望四周——这座他心爱的城邦,口喷着鲜血倒了下去。
塔拉萨悲痛地扶住自己的丈夫,握紧了他的手,看着他带着满足的笑容闭上了双眼。老妇人愤怒地瞪视了侵略者一会儿,取下了自己的胸针,用它刺破了自己的喉咙,倒伏在了丈夫的身上。
这个时候,火势已经随着油和其他引火物在整个城市里蔓延开来。美尼亚是一座基本由石头建造的城市,所以巴扎耶夫把被火攻的可能性给剔除了,但事实并非如此。被居民们贡献出来的油、酒精、硫磺、木质家具足以让整个城市变成一座火山。
其实这火势对雷诺斯克军来说不足以致命,但主将突然倒下以及出乎意料的火攻,造成他们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这种混乱给他们造成的最大损失是辎重车队被引燃了,雷诺斯克军的军官们无法掌控局势。虽然城外的后卫部队保持了良好的秩序,但城内的人马则完全失去了控制。他们哀嚎着、惨叫着争相翻越不高的城墙向外逃命,武器和辎重丢失了一大半。不过,有些愤怒的雷诺斯克军官倒是没有忘记给那些引他们进陷阱的美尼亚元老们一刀,这些引敌人入圈套并且亲自放火的老者无一幸免。
巴扎耶夫的亲卫们可算是忠心耿耿,他们架起毒效发作的主将,拨开混乱的人群,集合起了几位军官,找来一副担架把他们的指挥官平安送出了城。巴扎耶夫中毒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他仍很快陷入了昏迷。一支美尼亚人的军队在城外声势浩大地向他们冲过来。暂时失去主将的雷诺斯克人完全没考虑过对方的战力仍远在他们之下,犹如惊弓之鸟般地疯狂后撤了40法里才算在春泉关外驻扎了下来。
随后他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收拢逃散的军队,当他们重新整军占据美尼亚时,已经是6月8日的事情。而他们得到的只不过是一座被烧得焦黑的、空无一人的城市。而在6月6日的溃散中,雷诺斯克军损失了大约400人和300匹骡马。而美尼亚的损失不甚清楚,但执政官彭透斯及其夫人塔拉萨,以及其他28位元老的尸体被门托尔抢救出来,并得到了妥善的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