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就势必彻查到底。现在元贵妃他们把手脚做到了宫里,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也不留下,如果皇帝只是一时震怒,她可能还有机会不动声色的抹掉痕迹,但如果是涉及到谋杀一国储君的大罪,皇上就必须深究了。”颜玥说道,也从远处收回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主仆两个都是一脸的神情凝重,悄然转身离开了。
而冯玉河带着府里另一位大夫赶制出来的脉案和方子回来的时候却得到了帝后等人已经回宫的消息。
听院子里的小厮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了,冯玉河立刻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后娘娘宫里搜出了事关重大的东西?那会是什么?”蒋成海刚好也从外面进来。
冯玉河捏着拳头将整个事情的经过串联了一遍,顿时又是一身的冷汗,一拳捶在自己的手心里,“糟了,我们中计了!”
他说着,就转身急匆匆的往外走。
蒋成海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赶紧小跑着跟上,“难道是宫里同时也有人对皇后娘娘下手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同时出事,他们这样的猖狂,真的就不怕惹人怀疑吗?”
冯玉河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多说别的,“你别跟着了,在府里看着吧,我得马上想办法听一听宫里的消息。”
*
凤鸣宫。
这边皇帝一行匆匆回宫,直接就奔了刘皇后的寝殿,走到大门口却见那宫门外面已经被御林军团团围住了,再进到院子里,凤鸣宫里的宫人不管职位高低,全部垂着脑袋跪着,每个人都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几乎都不敢喘气了。
“见过皇上!”见到皇帝进来,众人赶紧伏地请安。
皇帝只扫了眼,就目不斜视的直接跟着金子进了里面,又穿过内殿,进了里面刘皇后的寝殿。
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倒在血泊里的一个二等宫女和一位年纪稍长的嬷嬷,地上散落着几件刘皇后的衣物和一些碎瓷片,而摆在旁边桌上的一对儿大花瓶就只剩下一个了。
那宫女是头顶的发髻已经被打散了,头发湿漉漉的铺洒在满地的血水里,应该是被花瓶砸破了脑袋,而那嬷嬷则是胸口插着一支做工粗劣的银簪子,正痛苦的捂着伤口,死不瞑目。
皇后的寝殿里发生了这样的血案,也算是天下奇闻了。
“呀,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些奴才也太猖狂了,居然在皇后娘娘的寝殿里行凶。”馨嫔拿帕子掩住鼻子来遮挡血腥味,面上却露出不认的神情,往旁边别开了眼。
皇帝进来之后就一直站在大门口,冷着脸,目光锐利如鹰飞快的自这殿中扫视过一眼,然后金子就拽着个畏畏缩缩的宫女走了进来,推攮着让她跪下,“当着陛下和娘娘的面,你将你看到的再说一遍。”
那小宫女脸上涕泪横流,明显是畏惧的很,被他强行拽进来,就趴在了皇帝的脚边,呜呜的低声啜泣。
“说啊!”金子跪在旁边,捅了捅她。
这里出了大事了,肯定不能含糊过去,那小宫女也知道在劫难逃,就哭哭啼啼的说道:“奴婢和负责整理皇后娘娘衣物的妙兰姐姐一间屋子住的,夜里娘娘要便服,妙兰姐姐送过来就没回去,奴婢心里奇怪,就想过来看看,可是……可是才走到这门外,就听见里面陈嬷嬷和妙兰姐姐争执。陈嬷嬷说什么把东西放下,妙兰姐姐就说她是冤枉的,拿东西不是她的,她不要被带去慎刑司,还说她就把东西放下,当做什么也没看见。陈嬷嬷不肯,就去拉扯她,说要带她去说话。妙兰姐姐就求陈嬷嬷不要杀她,说她一定不会乱说话的,然后……然后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再后来就出事了。”
这小宫女明显是受了惊吓,但是说出来的话虽然有点语无伦次却也逻辑清楚,没什么漏洞,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妙兰姐姐推了陈嬷嬷一把,想跑,却被陈嬷嬷扯住了头发,从后面拿花瓶砸了,当时奴婢就在外面,忍不住跑了进来,妙兰姐姐脸上都是血,还是回头去求陈嬷嬷,说她不会说出去的,会当什么都没看见,陈嬷嬷不应,妙兰姐姐就用簪子刺了她。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妙兰姐姐摔在地上,好像又磕着了头,陈嬷嬷也没了动静。奴婢害怕,这里又是娘娘的寝殿,弄脏了娘娘的地方,我——我跑出去的时候就撞到了人。”
一众人等就只是听着她说,任何人都未置一词。
一直到她将事情的始末都交代清楚了,金子才又接口说道:“当时这婢子跑出去,慌不择路的撞到了御花园里巡逻的御林军,侍卫们发现她的神情不对劲,就逼问出来了,说是娘娘这里出了事。大总管跟着皇上和娘娘出宫去了,因为事情是出在娘娘寝宫里头的,奴才不敢怠慢,所以——所以就过来看了。”
因为刘皇后出宫,不想被察觉了,就只留了一个心腹的陈妈妈在这寝殿外面守着,当时也是凑巧,陈妈妈才内急去小解,那妙兰想起来刘皇后换下来的衣裳没有带出来,唯恐明日一早被发现了要受到责难,就摸过来取,然后就和陈妈妈之间撞了个正着。
事情的经过和这目睹命案发生过程的婢女金子已经仔细审问,然后核实了事情发生的时间和具体经过,并没有发现疑点。
皇帝只是听着,也不说话,而从防擦死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定格在妙兰身下的血泊里,那婢子的右手边,落着一坨东西,做的有些粗糙,模样像是个人偶,只是被血色浸染,看上去那眉眼就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高金立,去拿过来!”皇帝冷冷的开口。
“是!”高金立应了,迈着小碎步上前,那东西浸在血水里十分的恶心,他只能强忍着捧过来,双手呈给皇帝。
那是个木雕的人偶,样子不怎么好看,身上胸口的地方被划出一条深深的刻痕,正好是在心口的位置,然后上面又掩了一片不知道原来是颜色的布条,虽然是被血水泡的字迹晕染开了,但如果仔细辨认的话却不难看出那个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皇后的寝殿里,居然出现了这种东西?
皇帝的脸色,只在一瞬间就阴沉的无以复加,高金立自然也知道这八字是什么人的,胆战心惊的也是垂下眼睛,不看去看他的脸色。
元贵妃和馨嫔都识趣的没有瞎掺合,这个时候,迟来一步的刘皇后主仆也匆匆走了进来。
方才在外面,她就已经大致的问了宫里的下人,也知道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虽然早就有所预感,但这一刻还是有一种大难临头一样的空幻感觉。
“皇上——”刘皇后急切的跨进门来,然则还不等她行礼,皇帝心里的怒火灼烧,突然风度全无的一把抓过高金立手里的玩偶狠狠得朝她砸了过去。
刘皇后哪里想到他二话不说就会直接动手,根本就来不及闪避就被结结实实的砸了一下,而且很不巧的,拿东西刚好就砸在了她的左眼上。
剧痛之余,刘皇后只觉得眼前血色迅速蔓延,然后殷红的血色就将眼前的一切都淹没了。
“啊——”她痛呼一声,直接就摔在了地上,赶紧抬手捂住了眼睛。
“娘娘!”梁嬷嬷也是惊慌失措的赶紧扑过去,面如土色。
刘皇后痛的心里揪成一团,几乎就要昏厥,片刻之后就有血水从指缝里凝聚,然后滚落了下来。
“呀!流血了!”馨嫔声音金瑞的夸张尖叫,“娘娘是伤着眼睛了吗?这——这都流血了啊!”
话一出口,又想到方才出手伤人的是皇帝,她心里一怕,就又赶紧闭了嘴。
这边皇帝也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就把刘皇后给伤着了,这女人不仅是一国之母,还是他的结发妻子,就算犯错再大,他这做法也有些冲动。
皇帝回过神来,却是愣住了。
“太医!快传太医!”梁嬷嬷看到刘皇后指缝里流出来的血,已经吓的魂不附体,哭嚎着大声叫嚷。
“太医——快请太医!”高金立也跟着嚷嚷。
金子却眼疾手快的拽了把他的袍角,小声的提醒道:“师傅,所有的太医都去了太子府了。”
高金立一愣,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没有名言反对,就赶紧道:“快去请两个太医过来,赶紧的。”
外面有内侍狂奔而去。
而这个时候,刘皇后一则痛矣,一则已经冷静了下来,抬起脸来,期期艾艾的看着皇帝道:“皇上,不知道是臣妾做错了什么?我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污了皇上的眼睛,是我治宫不严,陛下要怪罪责罚,臣妾绝无怨言,可是现在这事情的情由都还没分辨清楚,陛下责骂臣妾是小事,伤及龙体,就是臣妾的罪过了。”
刘皇后平时还是高贵端庄的,但是这个时候,脸上一行血迹蔓延而下,让人想到她手底下藏着的伤口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皇帝看着她满是委屈怨恨的眼神,也知道自己冲动之下出手重了,可是宫里出了诅咒人的玩偶,这件事触怒了他,也彻底的触动了他的底线。
他定了定神,仍是冰冷的说道:“你自己看,你是一国之母,在你的寝宫里居然出现搜出了这样东西,你还好意思在朕的面前抱怨委屈?”
“皇上!皇后娘娘是太子殿下的生母,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居心叵测,用了这样拙劣的借口陷害,太子殿下命在旦夕,最终着急痛心的人也是皇后娘娘,难道陛下还会怀疑此事原是娘娘在诅咒殿下吗?”梁嬷嬷几乎是字字泣血的大声控诉,说着,已经老泪纵横,流泪流了满脸。
刘皇后诅咒殷绍?这怎么听都像是无稽之谈的,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馨嫔偷偷的和元贵妃递了个眼色,见到元贵妃不动声色的点头,就神色谦卑的上前一步,扶着皇帝一边的手笔劝道:“皇上,梁嬷嬷这话原是对的,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娘娘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的,臣妾瞧着这两个半夜在这里争相斗殴的奴才就有嫌疑,没准就是他们其中之一,谁带了这肮脏东西过来,意图陷害娘娘呢。”
据那小宫女的描述,似乎应该是妙兰进来拿衣服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玩偶,然后又刚好被陈妈妈碰到了,陈妈妈她传出去,想要将她处置了。那妙兰又知道窥见了这种东西,她肯定要被灭口的,一心只想逃命,于是政治之下就互相攻击,弄了个两败俱伤。
这样说来,这玩偶的出处却是不好追查的,也说不住是不是他们之一的东西,更说不准是不是本来就在刘皇后这里的。
说刘皇后暗害殷绍?这件事本身皇帝也就不信,只是在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是又着急又恐慌,半分也不敢掉以轻心的。
馨嫔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就也是面色恐慌的瞄了眼那个落在地上的玩偶,欷歔道:“太子殿下现在的情况不好,虽然说不准是不是就和这个东西有关,但也是宁可信其有的,皇上,这脏东西,还是赶紧叫人烧了吧。”
高金立闻言,也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将那玩偶捡起来就要捧着出去。
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叫住了他,“等等!送去钦天监,让他们妥善处理了。”
这种东西,邪门的很,如果殷绍突然性命垂危真的和此事有关,那就还是应该谨慎处置,贸然动了这个邪物,保不准反而会适得其反。
“是!奴才明白!”高金立答应了,也不敢交代给别人,自己用袖子将拿东西小心翼翼的裹了,快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个时候,刘皇后还跪在那里。
皇帝的目光移过去,刘皇后的心里也是恼怒非常的,突然就有些哭笑不得道:“皇上,您不会是真的怀疑臣妾什么吧?”
“你这寝宫,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出入的吗?”皇帝只是这样问道。
刘皇后语塞,只是两个当事人都死了,谁也不能将那玩偶的确切出处交代清楚,这事情反而成了谜案了。
“绍儿是臣妾的亲生儿子!”刘皇后被他这样的论调彻底激怒,忽而凄厉至极的一声尖叫,她颓然坐在地上,还能看见东西的哪只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光,用一种再也掩饰不住的怨毒的表情盯着眼前冷酷无比的皇帝,咬牙切齿道:“皇上,臣妾与您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在您的心里,难道就真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吗?就算我平时治宫的手段严苛了些,可太子是我的儿子,他病了伤了,没有人会比我更痛。您要说什么都好,今天却要为了这么一个出处都不明确的玩偶就要将臣妾入罪吗?您要就这样定了臣妾的罪责?”
她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这样她能得什么好处?
这一点其实皇帝是一清二楚的,如果是别的事,皇帝也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可是巫蛊之术,是个让人闻名丧胆的东西。这一次有人用在了殷绍的身上,如果下一次,直接用在他的身上了,那可就太可怕了。
这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恐惧情绪,继续葬送了皇帝心里所有的理智,让他不能对凤鸣宫的主人刘皇后网开一面。
“可这东西确实是出现在你的宫中的,你说是和你无关,那就给朕一个明确的解释,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皇帝说道。
“哪里来的?”刘皇后喃喃道,这件事她要怎么解释,她怎么知道哪里来的,她只冷笑了一下,“就算这木头的材质不好寻找出处,但上面的字迹也是在的,皇上大可以叫人去查找,臣妾问心无愧,什么也不怕。”
这些,的确算是些线索,皇帝抿唇沉思。
这个时候,元贵妃就走上前来,语重心长道:“陛下,有一句皇后娘娘还是说对了,她是太子殿下的生母,这天底下谁都能对殿下不利,唯独她不能,之前就是为了殿下的邠病情,娘娘盛怒之下连给殿下看病的大夫都处置了,足见娘娘疼爱殿下的心是有的,这件事还是仔细追查了再做判断吧,还是先给娘娘把伤治好,省的冤枉了娘娘,日后陛下的心里也不好过。”
刘皇后杀了郭太医和陈大夫,导致了皇帝对殷绍病情的起因都无从追究。
她真的只是盛怒之下才做的这样的决定吗?还是——
皇帝的眼睛,不由的眯了起来,眼底有危险幽暗的冷光闪烁。
刘皇后的一颗心,瞬时又往上一提,馨嫔却又说道:“若说着巫蛊之术就是导致殿下病重的缘由,臣妾之前听那安氏的话倒是有些可以琢磨的,她好像是知道什么内情的样子吧,陛下要不要将她宣进宫来说话?”
安氏和刘皇后不对付,生死关头,她只会自保,绝对不会维护刘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