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喊声中,几乎所有人都不眠不休,尽自己所能保住虎台!
最初大家还盼着安平卫能派出援兵,毕竟夷人如此疯狂地进攻虎台其实就是为了折去安平卫的一翼,安平与虎台互为犄角,安平是主,虎台为辅,不论是城池大小还是兵力布置,安平都远远强于虎台,在夷人进犯时驰援虎台是应该的,而且也只有如此才能更好地保住安平卫。
但是,一天、两天……十天,安平卫始终没有一兵一卒,虎台城里的人都死了心,也许安平卫也被夷人围住攻打,抽不出兵马支援。
铁石将军说的不错,虎台城还是要靠大家自己保住,而且也能靠自己保住!
终于,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在攻城的第十六天,夷人退了下去,只是远远地围住虎台城。
城墙上,宁婉站在铁石身旁向城外看去,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原本一望看不到边际的麦浪已经被夷人的骑马践踏得不成样子,就连那纵横的阡陌也看不大出来了,四处散着破烂的旗子、损毁的刀枪,人马牛羊的尸骨,再远处就是一座座的帐篷,凄凉而冷清,但是,她说:“没有关系的,只要我们守住了城,明年开春播种后这里又与往常一样了。”
“我知道,”铁石侧身向她笑着,尽管连续在城墙上守了十几日,血染铠甲、满脸尘土,但是他身上依旧没有一点宁婉梦中曾见过的阴郁,竟还明朗地笑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亮亮的,一口整齐的牙显得更白了,“夷人真是不长于攻城啊!”
“若是你带着这么多兵将攻城,早就攻下了!”宁婉立即笑着接过来说:“夷人虽然个个悍勇,但他们并不长于相互配合;攻城虽猛,但不会用器械;更主要提他们看着好像一点也不怕死,但其实却经不起人口的损失。”
“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媳妇儿,竟颇懂得军旅之事!”
这些话都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呀!当时的情形可比现在差多了,铁石手下的兵士们远没有现在这样多,虎台城里又逃走了许多人,在夷人疯狂地强攻之下损失极为惨重,几次城池差一点就失掉了。那时铁石就突然对自己说了这样的几句话,虽然他板着一张脸,语气更是冷冰冰的,但是宁婉还是听出他是想安慰自己。
原本他们并不熟,宁婉只听过瘸子将军的名声,而铁石最初还不知道她是谁呢。后来送饭送水的接触多了,才知道自己是典史家的少奶奶,但也不过见面点个头而已,却是从这一次才真正开始说话。
正如瘸子将军看出宁婉的恐惧,宁婉也早发现大家口中那个不孝不悌、无情无义的他其实受过许多的委屈,他冷酷的外表下本有一颗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受过许多伤的心。然后每每他的伤腿发作,或者他没来得及吃上饭菜、再或者累极了靠在冰冷的城墙上睡着了的时候,宁婉都会悄悄地关照他——他其实是很可怜的。
除了怜惜,宁婉更敬仰他。好像是两种完全相反的感觉,但的确是她最真实的感觉。
就这样,他们慢慢熟悉了,在一起话也多了。
当然说的都是守城的事。
宁婉还记得那时夷人也在猛攻了半个月左右突然缓了下来,那时铁石有过猜测,现在她就问道:“你说他们前半个月是不是也进攻安平卫了呢?”
安平卫到底是无力营救虎台还是根本就没想救?
铁石便将笑容收了,“我想就算是夷人同时进攻安平卫和虎台县,但他们一定将大半兵力放在虎台,准备先拿下虎台再取安平。毕竟虎台的位置极为重要,若是不保,安平卫也独立难支,夷人早看了出来,而且他们的兵力也是有限的。”
还是在梦里铁石就这样想的,自己从他冰冷的目光中看出他的无奈和痛心。现在铁石显然也是失望的,但他却平静多了,只说:“我早对周指挥使失去信心了,也知道他不可能来救虎台,现在只希望他能守住安平卫。”
安平卫哪里能被夷人攻下?宁婉就摇头笑道:“你真是杞人忧天了。”
“我也但愿自己想多了。”
夫妻俩儿正说着话,钱县令走了上来。夷人暂退,铁石让大家轮流歇息,他方沐浴更衣过,将那身脏得不成的官袍换了下去,如今头戴方巾,身穿青缎袍,可如此家常装扮却依然透出赫赫气势,要知道他先前穿着官袍也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感觉,但现在却满身散发着强大的官威,面带笑容地上前说:“我们皆轮流休沐过了,还请铁石将军归家歇息,由本官在城上守着,若有紧急军情,本官自遣人有请将军。”
卢铁石便笑道:“我也正要回去呢。”却又道:“虽然夷人暂停了攻城,但其实只不过退下去想办法,我们不能就此放松,各样防务皆要与前些时候一样。”
钱县令便严肃地用力点了点头,“本官亦正做此想。”
看着两人又说起防务之事,宁婉就抢先回了家,只待铁石一回来□□都是齐备的,又细心地服侍他吃饭、洗澡,然后让他躺下好好睡一觉。
他实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