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善,周辙的眉轻轻一动,冲她点了点头,领着她往天字一号房过去。
将侯二和小五赶出门,周辙指指桌子对面的鼓凳,转身坐下,抬头等着锦哥开口。
为了避嫌,他刻意没有关门。然而,跟在他后面的锦哥却毫不犹豫地转身关上了门,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正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周辙抬头看看她背手而立的姿势,忍不住屈起手肘,以手背擦过鼻翼。这宋谨言,大概已经全然把自己当男人了。也许只有碰她时,她才会想起自己是个女人……
忽地,周辙的心脏竟似跳漏了一拍,吓了他一跳。
他的手从鼻翼落到唇边,撑开手掌遮住下半张脸,将手肘搁在桌上,闷声道:“说吧,有什么事?”
听着他那上位者的腔调,锦哥忍不住皱了一下眉。顿了顿,她道:“前两天你曾告诫过我,说我弟弟妹妹的模样会给我们招来灾祸。”
周辙的眼微微一眯,遮着嘴的手掌忽然又改握成拳,抵在唇下,望着锦哥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无聊到绑架你的弟弟妹妹,还火烧莲花庵来逼你搬家吧?”
锦哥盯着他的眼眸看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现在不这么以为了。”
一句大实话,直气得周辙瞪圆了双眼。
见他那怒目金刚的模样,锦哥眨眨眼,觉得自己没必要道歉,便继续又道:“你是对的,我保护不了我的家人。”
周辙眯眯眼。以她的骄傲,这句话应该很难说出口才是,可眼前的锦哥却只是一脸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他的眼不由又眯了眯。
“不管是谁要下手害无忧和玉哥,眼下我都没有能力保护他们,就算我能给他们找一个好地方安身,也很难防住有人对他们下手。所以,”她顿了顿,平滑的喉头微微蠕动了一下,“所以,我,接受你的帮助。”
她的这一顿,终于让周辙看到那个将自己封闭在情感后面的锦哥。他放下手,刚要张嘴说话,锦哥却一挥手,打断他。
“我不会白白接受你的帮助,我可以跟茶楼签二十年的身契,这期间说书的钱,包括赏银,我一分不收,全归茶楼。我算过,如果我们只租茶楼的一间客房,应该可以抵得过了。”
说完,锦哥便沉默地望着周辙。
周辙也沉默地望着她。
两人对视良久,就在锦哥渐渐感到不自在时,周辙忽然说道:“我不会跟你签这种身契。”
锦哥皱起眉。
“我说过,要不了多久你们一家就能回京,如果我跟你签了这种身契,最后吃亏的人会是我。”周辙道,“我宁愿现在‘白白’帮助你们,最后还能落一个好名声。”他故意重重咬着那“白白”二字。
锦哥皱眉道:“那是没影子的事,我从不把希望寄托在虚无之上。”
“你认为是没影子的事,我却认为很有可能。既然你不愿意‘白白’接受我的帮助,想把这当生意来谈,那我们就按照做生意的那一套来。既然是生意,我自然就要把所有的可能都考虑在内。”
锦哥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对。不过,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回京,我会按照契约在茶楼做满二十年。”
“你母亲和你弟弟妹妹们呢?”周辙挑眉。
“他们会回去。无忧是男孩,他要支撑起宋家的门庭。”
“就你一个人留下?”
锦哥点点头,“是,我留下。”
周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冷冷一笑,道:“好打算。”
“什么?”锦哥皱眉。
“你今年多大了?十六?还是十七?你以为你还能装几年男孩?这还不说你父亲平反后你就是官家出身。我可不想给自己招祸。”
锦哥的眼一垂,她一时又忘了自己并不真是个男人……
“你大概又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周辙道。
锦哥一怔,飞快地抬头看向周辙。再一次,他竟又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不由皱起眉。玉哥总说她有一张棺材板脸,让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可似乎她的棺材板脸在周辙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不想平白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她固执地道。
周辙想,幸好,她是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不是不想接受我的帮助。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换个可行的方法。”
“你说。”
周辙却摇了摇头,“现在不行,你现在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不过我不介意你先欠着,等我发现你有什么是我想要的时,我会向你讨要的。这是我帮你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