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的厮杀,浑身是伤,极度悲痛……她的身体终于成了强弩之末,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鼻腔也缓缓溢出血来,将胸口处染成一片刺目的腥红。
“师姐!!”李扶摇不知所措的抱起涂灵簪,声音因极度害怕而剧烈颤抖着:“来人!军医!军医何在!?”
涂灵簪不断的咳血,瞬间将他的胸膛染成透红。
泰元三年十二月初一,涂灵簪扶棺入京。
谁也不曾想到,这个不被世人看好的少女带着三万军马从长安出发,一路收编残兵败将,竟能击退慕容恪十多万精兵。幽州一战,她更是一仗成名,名噪天下。
料理好父亲的丧事,涂夫人的身体便是每况愈下。或许是她与夫君鹣鲽情深,不愿独留于世,因此无论吃多少药都不见起色。
转眼快到年底,长安街一片欢天喜地的闹腾。人们似乎早已忘了几个月前兵临城下的绝望,忘了长安还有一个因战争而破碎的家庭。
侯府一片令人心寒的冷清。涂灵簪哄了妹妹睡觉,便端了药膳到母亲房里去。
涂夫人歪身躺在绣榻上,衣裳空荡荡的披着,那双曾经温软的素手此刻瘦得嶙峋。她手中拿着一支铜雀簪,目光温和而凄怆。
涂灵簪给她掖了掖被子,强撑起笑来:“这簪子真好看,谁送的?”
涂夫人动了动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个笑来。她哑声道:“傻瓜,自然是你爹送的啊!这是我俩当年的定情之物呢。”
提到战殁的父亲,涂灵簪胸中一阵闷疼。她转过头深呼吸一口,强压住眼眶中的湿热,这才吹了吹碗中的药膳,柔声道:“阿娘,吃点东西罢。”
涂夫人就着她的手吃了几口药膳,纤瘦的手指珍视万分的抚着铜雀簪,忽然问道:“阿簪,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从何而来么?”
涂灵簪动作一顿,垂下眼摇头。
“那是因为我与你爹相识于灵山寺,定情信物是这支铜雀簪。”似乎回忆起了极其美好的事,她勾了勾苍白的唇,叹息般说:“所以啊,你的名字就是灵簪。”
其实,自从父亲下葬后,她每日来给母亲喂药,都看见母亲拿着手中的簪子,将她名字的来历说了一遍又一遍……母亲的记忆紊乱,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大夫说她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她一直知道,母亲是心病。自从她爹死后,母亲便再没了活下去的力气。
好不容易等到涂夫人入睡,涂灵簪揉了揉鼻梁,这才拖着沉重不堪的步伐回房休息。
这天夜,长安城格外的静谧,四周只听见大雪飘落的簌簌声响。
涂灵簪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死去的爹和娘坐在她的榻前,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涂夫人看着女儿,笑得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她说:“阿簪,娘跟爹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妹妹呀!”
“不,娘!”涂灵簪哭着从梦中惊醒,她伸手一抓,却是满手虚空。
涂灵簪摸了摸脸上的泪渍,怔怔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一股莫名的恐慌占据了她的心房。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猛地推开涂夫人的厢房……
一声呼喊被生生的扼在喉咙之中,她呆呆的望着屋内的一切,宛如脱线木偶般跌倒在地。
寂静的长安夜,大雪纷飞,凄清的侯府只听得到她压抑而痛苦的呜咽声。
温暖的厢房内,淡香袅袅。涂夫人穿着一身嫣红的婚袍,戴着凤冠霞帔,精致的红妆将她的面容渲染得十分的艳丽。她静静地躺在榻上,双手交握,将一支半旧的铜雀簪捂在胸口,如同一名等待丈夫洞房的新婚妇人般恬静。
她踉跄着,狼狈不堪的扑倒在床榻前,拉着母亲那只苍白冰冷的、骨瘦如柴的手,轻轻的按在自己的脸颊旁,如同将死的鸟儿般悲泣:“你再试试,阿娘,你再试着活下去好不好。求求你,不要死……”
只是那具身躯早已凉透,没有了呼吸。
泰元三年十二月十九,涂夫人病逝。其长女涂灵簪顶替父母的位置,成了安国侯府的顶梁支柱。
泰元四年上元佳节,皇帝李平秋和太子李扶摇不顾朝臣反对,打破本朝女子不得为官的传统,让军功显赫的涂氏长女世袭其父爵位,封为新一代安国候。
安国女候在位六年,平乱七次,大小战役百余场,几乎战无不胜。至今为止,她是大殷皇朝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女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