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渐散,天际微白,屋内的烛火已快燃到了尽头,暖黄的烛光微微跳跃,打在李扶摇不安的睡颜上,将他白皙凌厉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和的暖意。
方才服了解药,一宿未眠的李扶摇抵挡不住睡意,在涂灵簪温柔的注视下缓缓闭上双眼,陷入黑甜的梦境。
涂灵簪瞥了一眼潜进宫复命的张武,示意他轻声些,不要吵醒李扶摇。
张武轻手轻脚的凑上前,用气音道:“楚王已安顿好。另外,黄敬怀从楼皓的密室中搜出一封通敌密信,信写于泰元二年十月,没有署名,但印着象征北燕慕容皇室的狼图腾。”
泰元二年秋,涂风起攻打北燕慕容恪的行军路线败露,于塞北雪岭遭到慕容恪伏击。慕容恪引发雪崩,顿时五千精兵被尽数埋没于雪海之中,涂将军战殁。
涂灵簪冷笑一声,吩咐道:“把密信送到御史大夫文焕之手中,他嫉恶如仇铁面无私,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张武领命退下。
涂灵簪揉了揉眉间,瞥了眼李扶摇的睡颜,眸中彻骨的恨意渐渐消散。
即使在梦中,李扶摇也要紧张的攥着涂灵簪的手,一刻也不肯放松,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似的。涂灵簪俯下身子,轻轻地抚平他眉间的一抹忧愁,这才微微一笑,保持着两人十指交握的姿势,倚在榻边和衣而眠。
混混沌沌间,她感觉到榻上的李扶摇微微动了动,便猛地惊醒过来。
刚一睁眼,便对上李扶摇那双清清亮亮的眸子。两人无言的对视片刻,李扶摇的狐狸眼笑成了一弯新月,他用尾指勾了勾她的掌心:“师姐?”
涂灵簪轻轻的‘嗳’了一声。听到她的回应,李扶摇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起来,笑吟吟道:“不是做梦,真好!”
涂灵簪揉了揉他的脑袋:是错觉么,怎么感觉师弟越来越傻了?
李扶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好像多看一眼她就会发芽开花似的。半响,他终于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视线,撑起身子起床:“快辰时了,要早朝了。”
涂灵簪看着他依旧苍白的面容,有些担忧:“你身子撑得住么,可还有不舒服?”
李扶摇虽然面色苍白,可精神不错,轻笑道:“莫担心,我脸色难看点,才能瞒过秦宽那只老狐狸。况且我布了三年的局,眼看就要收尾了,怎能错过这关键的一场戏?”
正说着,寝殿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木香端着脸盆帕子等物进了门,抬头看见消失大半月的涂灵簪回来了,不禁愣在原地。
涂灵簪接过她手里的洗漱用具,吩咐道:“你先下去罢,这里我来伺候。”
木香不敢多言,忙低头敛眉地退了出去。
涂灵簪在温水中拧了帕子,细致地给李扶摇擦了脸。柔软的帕子擦到他的眉眼处,李扶摇依旧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凝视她,涂灵簪只好无奈道:“闭眼。”
李扶摇这才顺从的闭上眼,欣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浓浓的阴影。
咕噜噜漱了口,李扶摇忽然叹道:“以往三年我苟且偷生,每独活一刻都是极度的痛苦,甚至夜晚不敢入眠,因为一闭眼便会想起师姐和父皇身首异处的惨象……”
涂灵簪整理衣物的手一顿,回想那次半夜撞见李扶摇做噩梦,用拳头在地面上撞得血肉模糊的景象,不禁心中闷疼。
“师姐在心疼我么?”李扶摇眼尖的捕捉到了她的异色,不禁轻笑一声,“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可怜之人,直到今日我才感受到上天对我的眷顾。一想到师姐曾与我一墙之隔,默默伺候我更衣用膳好几月,我便幸福得浑身发颤。”
听着他黏黏糊糊的话语,涂灵簪也没往深处想,还当这小师弟是在撒娇,便随口应道:“现在我是你的贴身宫奴,指不定要一辈子伺候陛下更衣梳洗呢!”
李扶摇眼睛一亮,笑道:“我若真有这个福分,那便是极好的了!”
涂灵簪拿来了冠冕和朝服,正要伺候李扶摇换上,谁知李扶摇竟突然害了臊,红着脸低声道:“师姐,我自己来罢。”
涂灵簪疑惑得看着他:“怎了,以前不都是我帮你换的衣裳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的。”李扶摇微微侧过头去,眼神中难得有了一丝的窘迫:“以前我不知道你就是师姐嘛!”
难道不是你师姐,你就可以裸-着半身随意乱晃?
涂灵簪听得稀里糊涂,又无语又好笑,只好依言往外间走去。
透过薄薄的雕花屏风,李扶摇略微期待地问道:“师姐今日陪我上朝,好么?”
涂灵簪对着铜镜,一点一点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双髻,低声道:“不怕秦宽起疑?”
“你本就是我身边的宫女,何来疑处?再者,以前总是你保护我,现在该我保护你了。”李扶摇穿戴整齐,施悠悠从屏风后走出,红着脸一本正经道:“况且我大病一场,总需要有人照顾的。”
涂灵簪彻底无言:当一个年少时狂傲不羁的太子,一个长大后喜怒无常的昏君,突然变成眼前这个竖着毛茸茸的耳朵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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