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太虚弱,也许是因为害怕,下意识的,伤重女子举起了手。
而那一身明黄的天子竟是想也没想,就上前去握住,凝着她安慰,“不要怕,朕会救你。”
“皇上,皇上……”方冰一叠连声叫着,竟痛哭出声,“奴婢知道……奴婢不行……不行了……”
“不要胡说,朕是天子,朕说你不会有事,你便不会有事。”
方冰一连摇着头,似乎是激动,“不,皇上……请听……听奴婢说……奴婢父亲……遭歹毒……歹毒小人……暗害,如今命悬……命悬一线……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皇上……看在奴婢……奴婢命不久矣……的份上,赐一朵续命的永久花?”
永久花?!
一瞬间,沈意只觉如遭雷击。
永久花不是已经都被方冰拿去了吗?
方冰……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偷花?偷花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博上性命,却又再提那些花?
沈意紧了紧手心,然而今夜连番惊吓,此刻手心早已湿冷不堪。
混乱不堪里,下意识的极快往那人看去一眼,却不想,竟那么巧,他也正往她看来。
一瞬间,他目光沉凝。
她竟分不清他是仍在生气那晚的事,还是……眼前局面堪忧。
然而,来不及多想,两人都怕引人注目,目光相接一瞬便立刻各自移开。
武帝似乎果真被牵动了情绪,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好,好!西夏皇子今日正好送了永久花,你只要活下去,朕便赐你神花,救你父亲。”
隐约见到哪个妃子冷冷勾起了唇角,嘲讽。
够了吧?
不够。
那受伤女人竟仍在哭着摇头,“不,不……大夫说……不能要新鲜的,要,要久存的。”
久存的……
晴天霹雳。
原来,她的目的竟是这样!
沈意只觉瞬间空气稀薄,呼吸困难,眼前一黑……
身子倒下去的刹那,眼前仿佛晃过谁急切痛心的眉眼,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让她痴迷,让她……心疼。
……
沈意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身边只有灵珑一人。
她闭了闭眼,几乎不想醒来。
宁愿是做了一场梦,噩梦。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已经将花拿到手里了,眼见还会有更多,瑞王已经答应她了!
可是……都没了。
她好后悔,当日她拿到花,就应该什么也不管,哪里也不去,就守着等灵珑来接应。
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
方冰,你和我何怨何仇,要如此害我?!
大殿之内,沈意原本一直看不透方冰到底想要做什么,是要做什么值得她拿性命去拼?直到方冰说,她要久存的永久花。
那一刻,沈意只觉晴天霹雳,完了,都完了。
因为,她知道药房内久存的永久花已经全部拿完了,上官未已经全部拿给了她,后来又悉数被方冰拿去。武帝原本不管这些事,而离西夏皇子进贡永久花也只有几天,只要新进贡的花补进去,便神不知鬼不觉,武帝国事繁重,不会发觉。便是御医发觉,有傅皇后在那里,谁也不敢多说。
偏偏,偏偏方冰要,用自己的命去拼,当众求赐久存的花。
那样的情况下,武帝一定会给。
那样,后果是什么?
后果就是,武帝一旦命人去拿,就会发现药房里已经没有永久花了。然后,他会震怒,他会彻查花去了哪里,再然后,他会加强戒心,从此……她就再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花了。
那些花,是她活着所有的意义,现在再也拿不到了……一朵也拿不到了。
为什么要这样?
方冰,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沈意想来便心痛难当,眼泪簌簌落下。
“小姐,你别哭啊!”灵珑见沈意什么话也不说就这般,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没事,没事,一点事情都没有!花就在药房内!”
沈意闻言,蓦然哽住,大惊,“你说什么?”
灵珑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一笑,“没事,御医从药房内拿了永久花交给了方冰。”
“怎么会这样?明明……那些花都被方冰偷去了!”沈意想了想,又急切地确认,“你不是说,花还在方冰那里,你没有拿到吗?”
“是,我是没有拿到花。我正准备拿的时候,瑞王出现了,我知道你怀疑这事和瑞王也有关系,所以我不动声色离开。准备稍后就去拿,后来……就耽搁了。方冰要久存的永久花时,我也以为完了。不止夫人、你我,还有瑞王……若是皇上发现药房的花都没了,瑞王也脱不了干系。我甚至心怀侥幸,希望瑞王暗中留了,可我看到瑞王脸色难看就要下跪求饶……但是,宴王扶了他一把,并急声催促御医速速去拿。后来,花便顺利拿回来了。”
沈意只觉不可思议,急声问:“花是真的吗?”
灵珑摇头,“不知道,你昏倒了,好在你之前有‘重病’在身遮掩了过去,我便送你回来,还是在路上看到拿着花回去的御医,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送你回来之后立刻去了方冰藏花之处想要取花,却发现,花都不见了。”
沈意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垂眸。
半晌,她抬眼,问灵珑,“他呢?”
“啊?”灵珑下意识惊讶,又见沈意眼中千回百转的情绪,当即明白过来那个“他”指的谁,“听说回宴王府了。”
“他没事吧?”
武帝要看他的玉箫,结果玉箫没看成,反而被行刺了。他会没事吗?
“眼前应该没事,皇帝正顾着方冰呢。”
沈意这才放心下来,缓缓点了点头。
主仆两人沉默,良久,灵珑斟酌又斟酌,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小姐,宴王就是他吗?”
沈意苦笑,点头。
“那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灵珑真的是狠了心方才问出这么一句来,这几日沈意时常患得患失,灵珑以为他们应该无缘了。只是今夜宫宴……若是无缘、无情,怎么能合奏出那等天籁?
那样的默契……早已超越了音乐,俨然就是他们两人灵魂的交流。
问完,只见沈意身子一僵,而后,双肩颤得厉害。灵珑正后悔冒失,沈意却猛地扑到她怀中,低低哭泣,“我不知道,可是灵珑,我好想他,好想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好想和他在一起!如果当年我娘没有重病,如果当年外祖父过世,皇上不要对相关之人赶尽杀绝,如果我不要那么怕连累他,如果我不要那么决绝离开他,那该多好……”
沈意痛哭,显然情绪已到了极致。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仍旧紧紧记着这里是皇宫,便是哭诉也是将嗓音压的低低的。
灵珑心痛不已,却忽地眉眼一动。
“谁?!”
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