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蒙受屈辱,挑唆皇室内部的矛盾。
懒得再和这些宫女周旋,也不说如何处置她们,我径直就往园子外跑,一路找六哥去,记得他昨天从五哥那里回来,记得昨夜泓曦说“他若不伤害五哥”,彼时我还以为是提三年前袭船一事,此刻才回过味来,泓曦竟是为了这些谣言愤怒。大概也因为传得街知巷闻了,就都以为我也知道,便无人在我面前提起,更何况这是多忌讳的事,也没有人会无端拿来说。
奔来景阳宫,宫女却告诉我,六哥一早就出门去,连贵妃都不晓得他去了哪里,宫女还有心玩笑说:“殿下大概是快要成婚了,才各处去玩儿吧。”
不怪小宫女不谙世事,谁会在这个时候到处玩?昨天他看我那莫名其妙的眼神,和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根本就是连他都被牵扯进去了。
眼下唯一的问题,是我不能出宫,哥哥们若不回来,外头的事我便一无所知,但为了他们不被我妨碍,我也不能任性跑出去,相信他们每一个人,是我现在唯一该做的事。
悻悻然回到符望阁,却有宁寿宫的管事等我,问我怎么罚那些宫女跪在园子里,问我要如何处置,他们倒是很客气殷勤,我却懒得理会,敷衍说是吵着我休息才罚的,让念珍打发了去。
随后又找她们到跟前问:“那件事,你们是不是也知道了?”
念珍念珠面面相觑,我不得不坦言直说,她们才道:“谁信呢?耿夫人那么娴静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外头人闲得慌吧,都几十年前的事了。”
我突然感慨,有如斯安宁和谐的后宫,也是父皇的一大幸事,即便传出这样大的丑闻,除了些许宫女太监好事多嘴外,主子们个个都淡定得很,不然前朝纷乱,后院又起火,父皇该多头疼。
她们离去后,我独自在屋子里待着,因思绪太乱,反变得一片空白,才发现眼下除了等待,我竟没有任何事可以做。
“大概静静地等,也是为他们做一件事。”自嘲一句,陷入到无助里,眼前便出现容朔的身影,这一刻好想到他的身边去。
将近正午时,传来聆政殿的消息,父皇宣布要继续休息半月调养身体,朝务仍旧由四子谨郡王代理,只是这回多了一句话,言明让七皇子协理,亦吩咐众大臣,要多多教七皇子些东西。
李从德说,今日四爷、五爷都在朝上,皇上提到七皇子时,他就从偏殿出来了,皇上让他往后也上朝听政,暂时不必再去书房。
说完这些话,李从德忍不住问我一句:“公主脸色苍白,不舒服吗?”
“没事。”我微笑敷衍过打发他离开,才露出无奈的神情,一切平静得那么扭曲,让人从心里生出恐怖,父皇的话、泓曦的话、容朔的话,明明都指向泓昶,可是现在却又是这番景象。
午饭时根本没胃口吃饭,念珍特地做了蟹肉饺子哄我,吃了几只便懒得动筷子,正被她们逼着无奈地喝一碗汤,李从德却一脸纠结地进来对我说:“主子,有件事儿得向您禀告。”
还能有什么烦心事?我几乎冷笑,只是点头应着。
他道:“隆禧殿那里的小太监来说,方公公快不行了,想见您。”
闻言手里一颤,险些摔了汤碗,连说话的声音都跟着打颤,“即刻就过去。”
赶到隆禧殿,方永禄再不会唤着“小公主”从后殿闪出来,只有诚惶诚恐的小太监迎接我,连这里都跟着变了。
我被引到他住的屋子里,苍老的方永禄变得很瘦小,正躺在床上睡着,完全不是从前的光景,他的徒弟们都来伺候,瞧见我来,纷纷行礼。
我道:“传本宫的话,请太医来给方公公瞧瞧。”
一个答:“皇上早有恩旨,一直是太医在照顾公公,但今日公公再不肯瞧太医了,公主能不能劝劝。”
“明白了,你们下去吧。”轻声一叹,等他们都离开,才到了方永禄的床边,他安宁地闭目而憩,似乎真的睡着了。
我在边上的凳子坐下,静静地望着他,虽然身为奴籍,可方永禄用一生对皇室对父皇的忠诚换得了旁人的尊重,而我也从未将他当一个奴才看,自小只觉得他是个慈祥和善的老者。
“小公主来了?”方永禄闭着眼睛,干涩地说出这句话,颤巍巍从被子下伸出手,我握住了他的手指,含泪笑道,“是呀,这些年你想我没有?”
他笑起来,大概感觉到是我的手,又听出我的声音,喘息了几声后才道:“奴才怕是等不到看公主出嫁了,不过好歹等到您回来了。”
“生了病就吃药,吃药就会好起来呢。”我勉强作笑。
“老啦,吃再多的药也没用了,糟蹋银子。”他微喘着,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子里的目光还是那样慈祥温和,枯朽褶皱的面容也掩盖不住的光华。
“你就是怕药苦嘛,我有好吃的冬瓜糖,公公不要怕。”我说着,眼泪止不住落下,因为看到他就明白,什么叫生命在消逝。
“小公主,姑苏好玩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泪中带笑:“好玩,公公去过吗?”
他笑:“去过,跟着皇上去过好多地方呢,这辈子没有白活。”
“可不是,你去过的地方比我还多。”
他又笑,用一如从前的口吻问我:“那比护国寺好玩吗?姑苏比护国寺好玩吧。”
我哽咽:“比护国寺好玩,公公,护国寺再也不好玩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了,人和事,连回忆都没有了。明源他也不是什么仙人,不过是凡夫俗子,是我的表兄而已。”
“没有了好啊,不然驸马会吃醋啊。”他没有任何意外,只是释然,更哈哈笑起来,看着我问,“小公主,驸马好吗?他对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