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始终,有时候它很浅很浅,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在我忘乎所以的时候,猛然冲出来,要我丢盔弃甲,要我涕泪横流,要我鼻青脸肿,要我狼狈不堪。
我恨自己看不开,恨得累了,又觉得没多大点事儿。
捡那些猫猫狗狗回来的举动像个傻瓜,可我一直都是个傻瓜啊。想想真是蛮值得自豪的,这三千年前后我有些变化,但这变化没有让我面目全非。
如果我不捡它们,它们会很快死掉;如果别人不是来害我的,我也不乐意他们死掉。
这个时间点,三楼只留下值班的医生,我同他打了招呼,去看我送来的猫狗。
它们被专业人士照顾得很好,三只小猫挤在一起睡得香甜,受伤不重的猫狗待在各自的窝里,皮肤患病的狗和很老的狗单独住在隔离间。他们都机敏地醒着,见我来了,低低呜咽几声,没有打扰别的小动物休息。
十二只都胖了,但很老的那一条狗却依然那么瘦。他太老了,无法吞咽食物,只能打吊针补充营养。
我陪着别的猫和狗呆了一会儿,临走前停到它的笼子外面。
这衰老的狗轻轻转头看我。
它太老了,又老又丑。毛发稀疏,皮肤起皱,眼神浑浊。我探手抚摸它,它的毛梳顺了,摸起来很枯,鼻子干燥。
医生告诉我,这是一条拉布拉多,它年轻的时候聪明又健壮,在同类中非常优秀,主人也精心照料它。它可能是临死时不愿主人看见,离家出走;也可能是太老了,忘记了回家的路。
“你好啊。”我小声说,“你是自己离家出走的对不对?”
你又没有老年痴呆,你只是老了,怎么可能忘记回家的路。哪里会有狗忘记回家的路呢?就像想回家的中国人,是绝不会放弃的。
我也不愿意死在爱我的人面前啦,我特别理解你,真的。
我们都很老了,只是你一看就很老,我看起来不老。两个老人想来是很有话可聊的吧?虽然眼睛花了、牙齿掉了、头发白了。
我摸摸它,好像看见了疲倦的,丧家之犬一般的自己。
“回去吧。”我小声说,“分离是很难过,可是生老病死,这些自然的规律,并没有什么可悲伤的。”
我也很想去死啦……真的,这和年轻人大受打击后丧失生活期望不是一回事,也绝不是一个悲观的、哀怜的念头。
只是我真的老了。
你看你这个样子,吃不下东西喝不下水,浑身病痛,呼吸都费力,都这样了,还活着干什么呢?是啦,有些人求生的意志无比强大,咬着牙挺着,是很勇敢和无畏,可坦然地,有尊严地迎接死亡,难道不是勇敢和无畏吗?
死亡只是一个结局而已,尤其是对一个老人来说。
它不能单纯地以悲剧而论,因为悲伤是生者的。
你活着就是为了生者啊。
我打开笼子,拔下针头,为它注入一点灵气。这条老狗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原地打了几个转,然后目标明确地朝着门小跑。
我赶紧跟上。
我一路跟着他跑,看着他不断加速,逝去的时光借助那一点灵气在他身上重现,在夜里昏黄的路灯下,他快得像黑色的闪电,帅到爆!
他冲进一家小区,值班的保卫高声喊:“元帅!”
“汪!”他叫。
他把叫声远远甩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