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九谷在神域西边,所以下山之后,谢云渡便一直往东北朝向走。
最适宜小凤凰生长的地方自然是凤梧之渊。谢云渡虽然不敢带着小孩直接溜进去,但凤渊外仍有一片极广袤的森林,听乐正说了那边气候很相似之后,谢云渡就决定到那儿找人搭个房子住下来。大自然灵气丰盛,想必能让小凤凰喜欢。
而今天到达的靖州,就是谢云渡一路过来经过的最大的一座城。
他们桃山门人不多,做不到像其他门派一样把联络点开遍神域的每个角落,但也至少都在最有名的那十二座城里面开了酒铺;其中一间就在靖州。
所以今天刚一到靖州,谢云渡就想起了这件事。
几个月前凤凰蛋破壳那天闹出的动静太大,被他二师兄感应到了,非要他重新去联络点再取一个传讯符——这倒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可惜当时谢云渡急着去找医师,后来又整天呆在乐正辅那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头,转眼间就鸽了他二师兄三四个月。
谢云渡有点怕他这一去,会直接把他二师兄本尊招过来骂他个狗血淋头再抓住打一顿。
但是来都来了,不去也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谢云渡就乔装打扮,戴上所有遮蔽天机的东西,偷偷摸摸地进了桃山的铺子,找到角落的小传送阵快速用了口令。
出乎意料地,阵法中除了掉出一个新的纳戒以外,居然一切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嚯!!!”
谢云渡当时刚用神识扫了一遍就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兴奋得直搓手,心里迅速冒出一连串感叹词,大呼二师兄够意思。
那天他二师兄是怎么说的来着——
“……托你四师兄给你打个新的纳戒,我亲自往里面塞个几万十几万灵石,还有什么丹药灵材防身法器全部替你备齐……”
谢云渡万万没有想到,这几句话居然不是他二师兄对他冷酷的嘲讽,居然是来真的?
谢云渡悟了呀,原来不可着劲儿折腾一回大的,他就不知道原来二师兄对他的容忍限度居然有这么高!甚至纳戒里的东西比他之前说的还多!
老天!这回可发大财了!
可见二师兄果然是嘴硬心软,肯定是上次天罚动静太大把他老人家给这吓着了。谢云渡美滋滋地心想,瞧把二师兄给心疼的,一口气送了这么多好东西过来。
这大半年——自从他自己的纳戒
在道院里炸了以后,谢云渡穷得没话说,兜里那些为数不多的从楚少秋那里借来的灵石,每一块都恨不得掰成两块使。如今穷鬼乍富,谢云渡就忍不住想去买东西。
刚好靖州城热闹,他带好斗笠施上术法,保证绝对没人能认出自己之后,就立马抱着小孩去街市逛上了。
以前从没注意过,谢云渡到现在才发现给小孩做的玩意儿居然有这么多花样。
能从一个小摆件直接变大的玩具木马,能带着人飘起来的竹蜻蜓,能随着心情变颜色的千纸鹤,一连串能够自己围着人飞来飞去的小彩球,一盆能够化出一小片蝴蝶幻境的变异兰草,还有一种可以坐进去的大型不倒翁——当然了,这些东西都是修行者捣鼓出来的。
谢云渡看得新鲜,也抱着小孩一起看。除了入口的东西谢云渡不敢买之外,其他任何种类的物件,只要能吸引这小凤凰的注视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谢云渡都统统买下来塞纳戒里——不过能做到这一点其实很难,大多数时候这孩子都懒得看。所以谢云渡就自己看着买。
他买了一大摞会声情并茂地自己念出来的话本,省得在山里闲得无聊。看到好看的小衣服的时候又想起来,既然说要娇养,那穿戴也得给他买最软最舒服的料子才行——衣服上面还有绘好的聚灵阵和护身阵。再想到过几个月就要入冬了,毛茸茸的小帽子,斗篷,小火炉,小枕头,小被子……谢云渡简直都挑花了眼。
等买得实在没什么可买之后,谢云渡也没想过给自己省钱。他觉得是该好好犒劳自己一下。
以前没空想,现在仔细回忆一遍,谢云渡真觉得自己是做了好大了不得的的事。
他自己一个人带着凤凰蛋挨过了三次天劫,孵出了一个小凤凰,找到了最好的医修,还把这孩子养得长高了一点点——
天啊,这值得吹他个三天三夜不带停的。可惜现在还得保密,谢云渡只能默默去吃顿好的。
靖州城多得是穷极奢侈的酒楼,何等山珍海味寻不得?结果谢云渡在街巷间逛了一大圈,左转右转,居然还是被随便一条小巷口的油泼辣子那味儿给勾起了馋虫。最后只能一边骂着自己出息,一边双腿老老实实地径直往那边走去。
——就是现在他所在的这家小面馆了。
面一上来,筷子松松搅拌几个来回,挑上来一束浸透汤汁的细面,味香辣而有嚼劲。配上一叠店里招牌的酱泡萝卜,肉质晶莹透亮,咬上一口脆而清甜。再来一碗清酒下肚,爽快的凉风直冲天灵盖,当真是神仙一样快活!
谢云渡悠哉地吃面喝酒,一边吹着窗边的小风,一边顺便听着馆子里人们的闲话。虽然听到了不少熟人的名字,可惜传得都是些陈仓烂谷子的无聊八卦;直到忽然有一句入耳——
“……自从奉天府那事儿之后,季无相也不知去了哪里。你们说他不会狗急跳墙、大开杀戒吧?”
嗯?
谢云渡微一挑眉,支起了耳朵去听。
那边桌子一伙人乱猜几句,又一人说:
“也不知奉天府到底犯了什么事,灵盟灭了奉天府,武宗上面居然就默许了?”
谢云渡扯了扯嘴角。
又听另一人嚷嚷道:
“我听说了!是季无相那厮搞上了……”
后面紧接着便是一大堆下三路的狗血桃色故事,听得谢云渡默默一个白眼。强忍着那些扯得没边的鬼话听了一遍,谢云渡慢慢还原了一个大概。
七月十三日,奉天府灭门。
从无作恶者不杀,新进宗门未及一年者不杀,稚童不杀;此三者外不赦。灵盟午时至,到黄昏时,整座奉天府已化为一片焦土。余者皆噤若寒蝉。
这是两个多月前发生的事,却直至最近才渐渐有人讨论。
谢云渡听他们猜测的诸多原因,全都集中在奉天府府主季无相的身上,就知道这是有人刻意引导的结果。
如果说这件事真的与季无相有关,那也是因为他生了季牧那个祸害。
但凡是在古战场留到最后的人都很清楚,奉天府被灭毫无疑问是因为季牧。季牧既然敢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凤族报复是早晚的事。先前没有动静,只是因为专注于九九召魂仪不愿分心罢了。
至于掩盖真相的原因……
谢云渡垂下目光望向怀里熟睡的孩子。
传言一贯只会愈渐猎奇、夸大,最终不知所云。想必凤族不愿意再让任何流言在他离开后还伤害他的名誉,才将季牧与他的名字都在这一切传闻彻底隐去。
至于季牧?谢云渡带着十二分的恶意想到。
季牧大概早已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