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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牧看着青衣愈发苍白的脸色,再忍不住大笑出声。他渐渐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似乎根本不知道陆启明眉心那道刻印是何含义,那么明显的血契标识,这人竟然不识得?
想到这里,季牧心思一动,将自己的九弦刀自纳戒中取出,笑眯眯地递到陆启明手中,道:“拿稳了。”
陆启明手指缓缓摩挲过漆黑刀柄冰凉的纹路,看不出在想什么。
“你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对吗?”季牧低笑了一声,道,“既然这样,干脆让他现在就把这条命还给你,岂不更方便?你这就去好好与他商量一下吧。”
陆启明便抬头看向青衣。
青衣几乎承受不住他淡漠至此的目光,纵使知道他本不可能这样的人。
“……”青衣张了张口,却怎也念不出少年的名字,不知怎地说出声的竟是许多年前对他的称呼,“……陆公子,”他近乎是小心翼翼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需要解毒还是……宇文她们一定也能帮上忙的。”
“‘解毒’?”季牧近乎匪夷所思地看着青衣,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天真的修行者,一时都要笑了,“你以为我是给他下毒了?我倒想知道什么毒药能困得住他?”
“你走吧。”陆启明忽然开口。
这是他今日主动与青衣说的第一句话。
陆启明动作极缓地垂下刀尖,将漆黑长刀以一种支撑的姿势停在地面;青衣不敢确信他的语气是否缓和了稍许。
陆启明静静说道:“你若想帮我,就现在立刻离开,以后也勿要再来找我。当做从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怎么可能当做从不知道?青衣呼吸一窒。但他本是极不善言辞的人,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想尽办法试图让陆启明改变主意,道:“我说的是真的,无论是什么事,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你便先与我回去,可好?”
陆启明目光沉沉地在原处看着他。有一瞬间他好像就要说什么,青衣屏息等着他的回音,但他最终却还是安静下来,一个字也没有说。
季牧却又笑了一声,道:“下毒,下蛊,威逼利诱,那都是不安稳的法子,我可不敢用。”
青衣眼睫颤了颤,心底忽然发起冷来。
“血契——你认不出来,但总能听说过吧。”季牧勾唇道,“我现在一句命令就能让他死,何况是杀什么人……陆启明,现在就杀了他!”
“不可能!”听到那个词的瞬间,青衣只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了。他难以置信到近乎失声,发着颤道:“你是……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绝不可能成功……!”
陆启明对上那道痛心至极的目光时,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恍神,旋即微微蹙眉。
这是他在年少无忧时遇见的友人之一,也会令人自然而然地记起武院时那一段短暂光景。当时少年得意,过得好一派繁花簇锦,偶尔忧心的也尽是些无关要紧的小事。好在后来陆启明便知道了,那样的生活只不过是一张薄若蝉翼的皮,虚无得很。他那时甚至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现下想来已经久得仿佛隔世,即便回忆得起,也犹如是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陆启明心中无甚触动,隐约还生出几分烦躁。
陆启明不能确定承渊本体是否仍在附近看着,即便不在,也不代表承渊没有另外手段看到这一幕。所以他宁肯遇上敌人,也不希望看到旧人——就像此刻情景,陆启明既不可能真的去杀青衣,但也不能因此暴露隐瞒的一切而致使满盘皆输。
更重要的原因是……
仅仅稍一走神,陆启明就不由自主地向青衣的方向迈出一步,又立刻克制地停住,额上顷刻冒出一层冷汗。
……他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你怎么了?”安静了良久的承渊分魂忽地再次出声。
在别人看来,是陆启明受制于季牧;但承渊却再清楚不过,血契与陆启明根本一丝联系也没有,陆启明的异样绝对另有原因。
而陆启明没有回答。
承渊揣摩着他不同以往的沉默,眼中陡然掠过一缕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