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
花月跟他最久,做这些事情早已熟练。刚待季牧走出房门,她指间轻轻巧巧起一个诀,猛烈火势便瞬时涨起;或许在城主府的人们赶来之前,这里便已然化为灰烬。
而刚走出几步,花月便不由自主地停下。
她犹豫片刻,终是返身将丁桃容抱起,上楼,最后把少女放回她原先躺着的床榻上。
——正当这时,花月忽然瞥见丁桃容的枕下隐约露出竹青色的一角。她轻轻抽出来看,发现是一封信。
吾兄亲启。花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她没有想到这信竟然是写给秦悦风的。
花月缓缓展开,安静读罢,神情愈显复杂。
“原来……”
她回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心中微有愧意。
感知中季牧他们已经离开很远。花月将信放回原处,最后望了丁桃容一眼,转身离开。
她身后火光漫天而起,恍如无尽。这里发生的一切再不会有别人知道。
……
……
“他们快要来了。”
秦渔抬头望向远方天际。火色映照乌黑层云,就像天幕生出了厚厚一层斑驳铁锈,丑陋而阴森。惊乱嘈杂的人声在潮湿的空气中渐渐滋生,隐约传入女子耳边。
她转身回望向陆启明,皱眉道:“之前是你先行把观海城划分了界线,可是现在季牧他们已经先我们一步完成,你这个‘承渊’岂不是当得名不副实?等他们发现,你又准备如何圆场?”
陆启明没有回答。此时他正专心拨弄着眼前的阵图。对于这些被季牧等人疑心为幻术的虚无影像,他却能够亲手触摸得到。他指间控制五行元力进行复杂地交错,再一缕缕无声无息地融入阵图之中,以秦渔的眼力竟也判断不出他究竟意欲何为,只看到尽管陆启明用的是截然不同的方法,最终得到的结果倒是一致的。
或许是为了多省下些力量吧,秦渔这般想着,因为——
随着陆启明的动作,根本无需她再大量凝聚天地灵气,他只凭借对眼前小阵图的添添改改,便能牵动周围万千事物气机徐徐流转。虽然速度稍慢,但是其中每个细节一一嵌合的精妙总是令秦渔忍不住暗自惊叹。道理她倒是能够意会,但若换她来做,却是一定不能的了。
许久陆启明收手,忽道:“我只担心他们来得太晚。”
秦渔微怔,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回自己之前的那句话。这又是什么意思?秦渔一时摸不清他这话的真实含义,便不好开口。
好在陆启明很快道:“走,去玉林桥。”
“玉林桥?”秦渔皱眉。
与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相比,玉林桥并不是最近的那一个;而这已经是陆启明不止一次跳过紧邻的节点、选择更远的了。只不过这一次秦渔的反对并非真心,而是刻意装作的。
掩藏住心中喜意,她像之前那样质疑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继续舍近求远?”
“我自有用意。”不出所料,陆启明依旧没有多说。
“走吧。”
……
玉林桥非是单一座桥,而是一片众桥拱连、水流汇聚之处。
陆启明甫一靠近,便立刻察觉此地颇为奇异,气息流转明显与他处不同。五行元力充沛而活跃,更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韵律感,隐约有蓄势以待召唤的意味。
再看前方那一座座拱桥连环,皆通体清洁如玉色。虽此刻无星无月,周边亦罕遇灯火,但只要仍有光线存在,拱桥也便显现出其特有的剔透来,似乎从内里正微微发着光。
奇异的外观仍为次之。
若俯瞰观海城,能够相当清晰地看出其聚势之用。日精月益,上千年的积累,整座观海城早已蕴养出了一种细腻的意蕴,使这里万物有灵,能人异士辈出——便是这座城市的气运。
陆启明虽然没有像苏景那样能够看透气运的天眼,但依凭对规则的特殊感知,他也能够对气运这类玄物隐约看出几分。气运本为虚无缥缈的存在,漫逸于观海城各处不受人力拘束;然而在流经这片玉林桥的时候,却如江流被引了入渠,渐渐变得错落有致,仿佛被无形之手化成一匹庞大的锦绣织画,无声渗透入大地深处,最终消失于感知的尽头。
这一切无疑源于环环相扣的精密布置——然而,就像每一座精心布置的阵法一样,这种精密正无比清楚地告诉着陆启明——它是可以被操控的。
陆启明站在这里,在此刻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他看到的却是错综交织的规则线条,它们流光溢彩,又无止无息的流动着。他将一切收入眼底。
“开始吧。”他如常说着。
秦渔无声而笑。
她应道:“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