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本来是在廷尉府这边接到了报案,质库的老板交上来一大堆宫制的首饰,不敢自己处理,交到了这边,张汤一看那规制,几乎就是眼前一黑,他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陈阿娇这娇生惯养的小姐竟然也知道质库典当!
当下他直接压下了这件案子,很快地处理掉了手上的公务,连家都来不及回,就出来找陈阿娇,只希望她还没走,不过到了驿馆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一上午,他站在外面想了一阵,大不了自己把这件事情就这样压下来,虽然于律法不合,可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记录在册。
毕竟翁主下葬的时候陪葬的东西都是记录下来了的,这要是传上去,被查出来,多半有人怀疑翁主陈阿娇新下葬就被人盗了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查到了陈阿娇的身上……
万幸这案子落在自己的手中,张汤叹气,想着找不到人也算了,他忽略了自己心头的担心,准备走了,却看到陈阿娇一脸恍惚地从坊那边走过来,这才立刻上去问她。
只可惜陈阿娇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冷淡,张汤一下松了手。
还没想到怎么说这件事,陈阿娇就随手挥了挥,懒洋洋地道:“到馆驿再说。”
陈阿娇去而复返,房间早还留着,她坐到案边,精神有些萎靡,早被东方朔一个雷给劈得七荤八素了,“说吧,出了什么事情了?”
张汤从自己的袖中将一只锦囊放在桌上,叹气:“阿娇小姐还是把这东西收好吧,莫要拿出来示人,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陈阿娇将那锦囊一解开,看到竟然是自己从棺材里带出来的那些金银首饰和一些玉器,顿感无趣,她聪明得很,现在一想也就明白了,看这些东西都是宫制,怕是在外面流通不得的。
这下又是张汤帮了自己了,不过自己出事了张汤也得玩儿完,她也就不在乎了。“张汤,你说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呢?你说人这一生到底能干什么事情呢?人,从何而来,又要向何处去?”
陈阿娇撑着脑袋,翻着白眼看着挂了锦缎帘子的顶梁,问了张汤这后世闻名的这几个令人蛋疼的问题。
张汤无言,他的直觉告诉她,陈阿娇可能是出什么事情了,想到她刚刚是从外面回来的,不由又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都没有觉出自己话中带着的犹豫来,不过陈阿娇现在也没听出来。
她撑着脑袋,打了个呵欠:“出了大事了。”
她这句话让张汤心中一紧,那薄唇一抿,拢在袖中的手指交在一起扣紧了,继续问道:“什么大事?如果是在长安的话,也许我能解决……”
“我怀孕了,走不了了。”陈阿娇很简短地直接说出了自己遇到的问题,然后好死不死地用四白眼看张汤,耷拉着那眼皮子,没精神极了,“你觉得能解决吗?”
张汤:“……”
陈阿娇一下喷笑出声,“哈哈哈哈……张汤你看你的表情好逗啊……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她笑得一下倒在榻上,意态疯狂极了,张汤却为她担心,连忙过来扶她,皱着眉,冷着脸,霜雪一般。
陈阿娇笑够了,也把眼泪笑出来了,然后没声儿了。
“你说我要是堕掉这个孩子,怎么样?”
张汤还是不说话,虽不像是东方朔那样算无遗策,可是张汤的谋略在汉武帝的朝中,也算是一等一的了,他却完全没有料想过这样的状况,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要走:“我去禀告陛下。”
“啪!”
一只木杯擦着他的头发过去,落在了地上。
陈阿娇的声音再次变冷,这让张汤想起在长门宫的时候,陈阿娇将酒尊掷向自己,如今距离那时已经过去了月余,头上的伤口只是依稀看得见影子,伤口不深,大约再过几天就完全看不到痕迹了。
当初刘彻问起伤口的时候,张汤说是关门的时候被撞了,还一时被朝中上下引为笑谈,此刻他想起往昔种种,却忽然觉得——做过皇后的人,这一身的气势总是敛不住的。
“不许去。”
陈阿娇慢慢站起来,绕着张汤走了两步,最后叹了口气,又弯腰把杯子捡了起来,“东方朔说我身体不好,不能舟车劳顿,之前我与你约定,我远离长安,如今是没有办法了。这个孩子,我准备留下了。”
张汤双手交握在身前,打量着陈阿娇,“你方才说——”
“方才是方才,我现在改主意了不行?”陈阿娇扬眉,打断了张汤的话,“张汤,我不需要担心,我觉得你需要担心自己——你若是将我还活着这个消息说了出去,我们俩……”
她伸出手,轻轻在张汤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张汤的目光落在她那雪白的手掌上,听着她近在耳边的一声轻笑,忽然背脊寒了一下。
只是如果陈阿娇真的有孕,那必定是皇家子嗣……
张汤又开始挣扎了。只是人终究是惜命的,张汤也不是什么圣人,他还是妥协了。
似乎,从陈阿娇到长门之后,自己就一直在妥协,他的底线,一放再放——陈阿娇,真是个很奇怪的例外。
“那么,张汤还是那个问题,阿娇小姐怎么办?”
“先找个房子安顿下来,再谋划个营生,我有能力生活得很好。”陈阿娇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她是一名很优秀的HR,从来不怀疑自己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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