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张博达,温声关心道:“怎么不坐软轿进来?朕听说你病了,本不欲叫你进来的,但又实在迫不及待想见见你。朕已经拟旨,以军功封你为宜城侯。不过今日朕说了,不让你跪,明天再宣旨吧。”
张博达一惊,立即行礼谢恩,笑道:“臣这身子骨弱,让陛下见笑了。”顿了顿,接着解释道:“臣方才跟中常侍说,臣这点小病不值得陛下破例。但见了陛下,臣又多了一句话。”
刘彻望着他,饶有兴趣地问:“哦?但说无妨——”
张博达微微一笑,直白地道:“臣如今也是行伍中人了,再坐轿臣怕为人耻笑。但臣他日若是再立下陛下愿为臣破例的大功,请允臣宫中骑马的特权。”
刘彻听了,半分犹疑都没有,当即笑道:“何必要下次?这次朕看就足够了,四千多个匈奴的人头还不够?”
张博达摇头道:“陛下应该相信——”他望向身前恭敬跪坐着的卫青,充满信心地道:“车骑将军是难得的天生帅才,他一定能带给陛下更大的惊喜。何况,臣自以为臣也还是有几分本事。”
他话音末尾的踌躇满志引得刘彻和卫青都笑了,刘彻笑指着张博达同卫青说。“你们两个互补一下,正好。”
张博达望着谈笑风生的天子,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天下都向这个年轻的帝王归心臣服。
天子胸怀博大,用人惟才是举、不拘一格。
只要你能,就不问出身不问年龄,给你所有做梦都想不到的重用。
他身上闪耀着既叫人畏惧又叫人向往的光芒,你会不由自主地走近他而后效忠他,就为了得到他的一句肯定来证明你存在的意义。
卫青,就是这样的人。
而他,似乎也要变成这样的人。
侯位虽然可贵,但于他张博达也不是奋斗的最终目标。
不过天子这么痛快地给他,却足以说明天子对他的重视,足以叫他感动。说
到底跟着一个赏识自己的天子,是为臣者之梦想。
而且若是能领十万骑驰沙漠,穷极其地,追奔逐北,使匈奴闻风丧胆。听起来就很不错,何况人生在世,总得有点事干。
他不由笑了,心想:皇后师妹啊,我只怕这就得把身家彻底卖给你的夫君了。却也不知道这个玩弄天下于股掌之间,爱恨情仇唯他独尊的帝王将来能不能如高祖对王父一样给我一个善终?
不过,也不重要了。
人到底还是活在现在,而不是以后。
张博达笑着端起身前案上的酒杯,和卫青一起举杯敬天子。
君臣三人在宣室殿不受任何烦扰地,尽兴说了一天话方散。
第二天,封张博达为宜城侯的圣旨传到了宜城侯府中——捷报刚到宫中,刘彻就下令把长安城中的一处大宅赐给张博达为侯府。
长安震动,闲居在家的李广也听说了,不免很有些艳羡,闷头喝了大半宿的酒。他历经三朝,军功大大小小也不少了,却至今还没有封侯。如今遇见卫青和张博达两个小辈倒还要自觉矮一头了。
李夫人心疼他,劝他说别朝这些看,他怎么都是军中前辈,资历深厚,又军功累累。哪里就矮人家一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