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他吗?
刘彻?
知道她怀孕后欣喜若狂的刘彻?
感受胎动后一脸惊喜的刘彻?
在昱儿夭折后盛怒悲痛的刘彻?
不,不会的,不会是刘彻。
他即便心思一天比一天深沉,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她还是不肯相信他会把帝王心术用在她身上,更不相信他能毫无愧疚地去面对昱儿。
她脸色苍白地闭上弥漫起泪水的眼,心底剧烈翻动着绞痛。即便不是刘彻,那么宫中能对她下手能有动机的就只剩下王太后了。
一旦证实,她又该怎么面对刘彻?她又怎么相信刘彻是毫不知情?
即便刘彻真的一无所知,她还能像从前那样坦然面对他们母子吗?
不能的,一切都将回不去了。
她躺在榻上,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从骨子里透上来的寒气叫她打了个冷战。
殿里静极了,静得已经可以听见她剧烈起伏的心跳声。昏黄灯影下,可以看见她的嘴唇甚至已经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海棠同玉兰照旧服侍她起身更衣洗漱,她思维一片混沌,犹如行尸走肉般随着她们侍候。
她心神不宁地坐到膳桌前,没有一点胃口,用了小半碗粥就叫撤了。她起身时下意识地问:“陛下呢?”
她的声音清幽缥缈,透着几分空灵。话一出口,自己都被这份陌生给惊着了。
但是这种细微的变化旁人哪察觉得出来,玉兰在旁回道:“娘娘,陛下昨天歇在了宣室殿。今早叫了春陀来问娘娘,叫娘娘要是还难受一定要叫乳医。”
她看了一眼精神状态明显低迷的阿娇,轻声劝道:“娘娘,婢子为您宣乳医来吧?”
阿娇轻轻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事,昨夜没有睡好。歇歇就缓过来了,乳医就是来了也不过开份凝神静气汤,我最不耐喝那些苦汤药了。”
玉兰还要再劝,阿娇已经进了内殿,吩咐说要再休息一会,任何人都不要进来打搅她。
玉兰担心地看了一眼阿娇,但到底拗不过阿娇。娘娘虽说脾性好,但向来说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的。出了殿门,她才带着埋怨同海棠说:“海棠,娘娘脸色看起来真的差极了。昨天就难受了一天,你也不跟着劝劝娘娘。晚间陛下来了,该责罚我们不尽心了。”
海棠心思百转,面上却故作轻松地回她道:“娘娘的性子,可不就是越劝越拧劲,你劝不动换我就行了啊?”
看玉兰又要急,她又说:“娘娘要午膳的时候,还难受,咱们就直接叫乳医来。”
说话间,已经出了殿门。海棠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内殿,心头愁绪如云。阿娇昨日出宫自然是没有瞒她的,但是她也不知道娘娘是去干什么。
只是,从娘娘的神色看,只怕还是和昨天的事情有关。
她眼神黯淡下来,心里不由想到底是什么事呢?
海棠的担忧没有持续太久,只过了一个时辰殿内就响起了叫她的声音。
她推开殿门,缓步上前,“娘娘。”
阿娇正坐在把纱帘同珠帘都束起了的窗前,听到海棠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只淡淡吩咐把门关紧。
海棠依言后走向阿娇,她看得出娘娘的情绪很是低迷,所以她也沉默下来。只是一步步走到阿娇身后一步处,等着阿娇说话。
殿内除开叫春风不经意拂动的珠帘细碎声之外,只余一片长久的沉寂。?
打破这片寂静无声的到底是阿娇,她伸出手向后招招,示意海棠到她身前来。
“海棠姐姐。”阿娇轻声唤她道,扬起仙姿佚貌的脸。纯白色流光般的光影中,海棠看见了她脸上还残留的泪痕。
海棠姐姐?
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记不清了,只是再听到这个称呼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
娘娘这是怎么了?
海棠止住泪目,轻声答道:“婢子在呢。”
“海棠姐姐,你知道吗?我以后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她慢慢道,好像说的是旁人的事情一样,连眸都不曾一眨。
海棠吸了一口冷气,目瞪口呆。她怔然地望着平静的可怕的阿娇,心里却是出奇的清醒:她要安慰娘娘,她要陪着她一起难过,就像小时候的海棠姐姐同翁主一样。
但是海棠惊愕地发现自己好像失音了一般说不出话,她整个人叫阿娇的话打的几乎没有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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