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冷着脸走人,久而久之,九公主也看不惯她的刻意冷淡了,两人才演变成后来水火不容的局面。
这么说来,原主对九公主的厌恶,也并非无迹可循。
大抵是面对受尽万千宠爱的九公主,一无所有的自己显得可怜又可笑,为了维护仅余的自尊,她只好用冷漠与尖锐来掩饰内心的嫉妒,以及不为人知的……自卑。
原主不受宠并非小公主的错,原主却将夺取爹娘宠爱的帽子扣在她头上,从不给好脸色,而本欲亲近原主的小公主无路可走,结果用了最拙劣的法子,变着花样作弄原主,到头来谁也讨不着好,反倒成了相互折磨。
阮墨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不由得看向低头啃核桃仁的九公主,忽而伸手,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吃好了吗?”
九公主伸向盘子的手一顿,咽了咽口水,还是收回手道:“嗯,我要继续背书了。”
不知为何,三姐姐这般温和地说着话,不似从前的冷冰冰了,她反倒有种要好好听话的感觉……
“好。莫要急着合上书,先读熟了再背。”阮墨提醒道。
九公主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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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阮墨的帮助下,九公主在第三日的课堂上顺利背出了《千字文》,难得被夫子夸赞,终于挽回了之前丢的面子,心里很是感谢三姐姐。
同时,那二三日的相处之后,她发现三姐姐已不如过去那般冷漠疏离,变得温柔又有耐心,好亲近多了,于是便经常到落华宫来窜门。有时请教书卷的内容,有时坐着用几块糕点,随意谈谈天,晚了还老是不愿走,粘人得很。
阮墨倒是不在意,毕竟她现在过的日子,实在是闲得发慌。
作为一位公主,尤其是未出阁且已过及笄之年的公主,是不得随意在皇宫内走动的。原主又向来独来独往,虽面上温和有礼,实则不易近人,鲜少与什么人打交道,故从来不曾有人造访落华宫。
每日除了温习两个时辰外,几乎就是坐在宫里发呆,如今难得有个相处甚欢的妹妹过来陪着,总是能解解闷的,阮墨便任由这位小公主粘着了,也不嫌她烦人。
午后暑气盛,地处偏僻的落华宫却正好占了优势,被四周茂密的大树遮去了阳光,甚是阴凉。
宫人都退下去了,九公主趴在宽榻上翻看一本不知名的小书册,有些犯困地揉了揉眼,扭头便见坐在另一端的阮墨正拿着针线垂首做活儿,凑过去一看:“三姐姐在做香囊?”
“嗯。”阮墨不躲不避,任由她在旁看着,手中的针线利落地照着图样绣。
九公主女红不精,平常又疏于练习,此时看着三姐姐绣得又快又精致,很是入迷。
“咦,下面这是什么字,是谁的名字吗……”她低声嘀咕了两句,忽而眯起眼,掩着嘴坏笑道,“三姐姐,你的香囊……是要送给心仪的男子吗?”
“啊……”阮墨的指尖顿时被针扎了,冒出一颗小小的血珠,只得放下针线,掏出巾帕捏在伤口处。
“还真的是啊?”九公主年纪小,人却鬼灵精怪的,一瞧她的模样便晓得自己说中了,抱膝靠在她肩上,弯着唇角仰头问:“是谁呢?我认识不认识?”
指尖的血止住了,她重新拿起针线,垂首继续绣着:“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是侍卫吗?”
“啊……”又扎到了。
九公主将她刚放下的巾帕塞到她手里,笑嘻嘻道:“看,我又猜中了,三姐姐的心思可真好猜。”
阮墨看她得意洋洋地晃着小腿,忍不住轻掐了掐她耸动的小鼻子:“九公主怎么猜到的?”
“只要殿门外有侍卫模样的人走过,你总是第一时间望过去,直到人走了才肯转回来,我都不知看见多少回了,当然能猜到。”
她、她有这么明显?
不过,自那日落华宫门前分别后,她已有好几日未曾见过单逸尘了,只想着他上回能出现在此地救她,想必是负责这一带巡逻的侍卫,便时常留意着外面经过的侍卫,看能否见上一回。
可惜,总归是一场期待一场空。
“三姐姐,莫要愁眉苦脸的,能在宫内当侍卫的都是世家子弟,若当真喜欢了,向父皇提一提,只要身份能与你相配,父皇也不会反对的。”
阮墨忍俊不禁:“九公主离及笄还远着呢,怎就懂得招驸马的事了?”
“哼,本公主知道的可多了,三姐姐若将那人的名字告予我,我还能知晓他何时会来这儿……”
“那你可知道明儿夫子要考什么呀?”
“……才不告诉你!本公主要温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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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过三更,盈盈月色洒落一地,泛着清冷的光。
单逸尘缓步走在寂寥无人的宫道上,一身挺拔的玄色蟒袍几乎融入夜色之中,唯有暗红的蜿蜒纹路若隐若现。
今夜本不是他当值,但老大的娘子即将临盆,得早些归家伴于身侧,他几日前便与老大调换了巡逻班次,之后便都由他负责巡逻这一带。
不知不觉间,那座被几棵年迈粗壮的老树围绕的落华宫,已近在眼前。
说来也奇,每回他路过落华宫殿前,总感觉有道目光追随着他,但当他转首望去,却只能望见仍亮着灯的纸窗前,空无人影。
有人在偷瞧他……三公主?
这想法未免过于孟浪了,他区区侍卫之身,何以得公主如此窥探?
单逸尘自嘲地摇摇头,如同前面几夜般朝落华宫内望去,却发现殿内早已灭了灯,蓦地心下一空,竟不知是失望抑或是松了口气。
可等他的目光触及另一边,看见一个抱膝靠坐树下沉睡不醒的姑娘,便再无意深究此问了。
……是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