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球球爬到七老汉身边,这一回它是真的动不了了。
秋雨还在下,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人们没有发觉七老汉家的异常。那些天天自觉出来吃食,又自觉回家的鸡鸭让大家产生了错觉,以为七老汉还在病着,所以才没有出门来。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吴篾匠。他忽然想起来好些日子没有见七老汉了,也不知道这个老哥们儿病得怎么样了。
吴篾匠打着雨伞来到七老汉家门口,推了推门,发觉门被反锁了。
吴篾匠就使劲拍门,大声地喊七老汉。
那只老母羊已经吃光了墙上的花生藤,连院子里的杂草也被它吃光了。
听到了有人拍门的声音,老母羊跑过来隔着院子门对着吴篾匠拼了老命的叫。
“坏了,七哥一定出事了。”
吴篾匠直接就把院子门给卸下来了。
“七哥,七哥。”
吴篾匠跑进堂屋里,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溜死去的老鼠,满地已经干涸的血迹。
躺在地上死去多日的七老汉,一只露在外面的手被啃烂了。
球球看见走进来的吴篾匠,轻轻地叫了一声,眼角滴下一滴泪来。它那顶着一团白毛的脑袋垂了下去,挨着最疼爱的爷爷。
“球球,球球。”吴篾匠摇着球球的脑袋,可惜那顶着一团白毛的脑袋再也抬不起来了。
吴篾匠赶紧跑出去喊人。
秋风夹着秋雨从打开的堂屋门口吹进来,球球头顶的白毛像一朵风中的白莲花。
水清带着彩云还有俊超回来了。七老汉的几个女儿也回来了。
七老汉的葬礼办得很隆重。
只是出殡的时候,吹唢呐的是朱端工,抬丧的却没有人唱那种雄壮的,苍凉的抬工号子了。
七老汉死了,没有人领头唱号子了。也许以后车车山人的葬礼,就再也听不到这源自生命,源自血液的雄性歌声了。
也许以后,连高亢的唢呐声也听不到了。毕竟朱端工也那是那么大的年纪了。
也许以后那些葬礼只剩下一些荒唐的热闹,再也没有传承了那么多年的葬俗了。
那些荒唐的热闹,七老汉是不需要的,球球也是不需要,那不是对生命的敬畏和眷恋,那只是给活着的人看的。
死去的人,只需要一堆泥土。
七老汉和七老娘葬在了一起。生同床,死同穴,这是对他们婚姻和情感最好的归宿。
七老汉和七老娘的坟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石头堆,那是人们埋葬的球球。
车车山的人再也见不到一身漆黑,头顶白毛像白莲花一样的球球了。但是球球的故事也许会像那些古老流传的民间故事一样流传下去。
有这样一只狗,人们叫它孝子狗,孝子狗是忠诚的,不是不祥的。
秋风吹落了车车山树林里的一片片叶子。黄的叶子,红的叶子,在风里像是飞舞的蝴蝶。
秋风起了,秋意凉了,秋叶落成堆了。
落成堆的秋叶,终究会腐烂,化作尘土。
落满了秋叶的村道上走着一个归家的人。
疲惫的脸,一身的风尘,空空的行囊。
那是很久没有回来的海清。
那是因为赌博输光了所有钱,没有脸回来的海清。
没脸回来的海清还是回来了。
只是车车山还是那座车车山,黑滩河还是那条黑滩河,那个家已经不是原来的家了,那些人也不是原来的人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