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的,乃是特制的,这种弹丸,弹射出去,绝计不可能造成那种被刀锋割破才会有的伤口。这才是实实在在的铁证。就算沁儿用力没轻没重,一时失手打死青雀,这种弹丸所造成的死亡,也断断不会见血。
“父亲,您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见过无数死亡,对于各种被暗器所伤而形成的伤口,一定再清楚不过。您若不信,可以仔细看看这些伤口,再看看这些弹丸能不能制造出这些死亡,就能理出真相。
“当然,如果父亲是刻意想羁留住云沁,借这个机会,强行扣下囡囡,想以此来控制云沁的话,那自当别论。否则,以您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有猫腻?”
说到最后,她的话语里挟进了讥损。
云佰万心头一惊,没想到这丫头竟轻易看穿了他——
不错,他一早就知道这绝非弹丸所造成的伤,却故意要惩治云歌儿,一来,这孩子,太过于顽劣不驯,他想治治这个坏了他云家堡名声的小孽障;二来,他想借机管制这孩子,以此达到控制云沁,逼她早早完婚的目的;三来,今日事情繁杂,他实在无心将此事审个清楚明白,只要能达到他所要得到的结果就好。
他惊异的盯着云沁看,此番归来,这孩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凡事一反常态,犀利善辩,得理不让。
“云沁,本郡主不管这鹦鹉到底是怎么伤的,本郡主知道,我的女儿,的的确确是被你的女儿给弄伤的!你看看,都伤成了这样,倩儿脸上若是留下什么疤的话,我必要你女儿百倍俸还……”
眼见丑行即将要败露,永康马上在鹦鹉之死上绕了开去,把众人的注意力转到了云倩的伤口上。
她怒腾腾的冲过来,指着云歌儿的脸,恨不能手中有一把刀,毁了这张标致的脸,是的,越是近看,越是发现这张脸生的漂亮,能把她女儿比下去,而她女儿额头却留下了那么一个大疤,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淡化下去。
云沁护着囡囡在身后,傲然扬了扬下巴,唇一抿,麻利的撸出囡囡那只被咬的血淋淋的手腕让所有人看:
“想算帐是不是?我们可以好好清算一下。你也好好看看,若不是云倩咬了囡囡一口,囡囡至于要去推云倩么?你能厚着脸皮来指责我家囡囡的不是,那你可曾反省你这位千金小姐做了什么坏事在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拳头回敬。这便是你们来惹我们的代价。”
永康一呆,即刻回嘴激辩:“谁知道这是不是这臭丫头死的苦肉计……”
“苦肉计?”云沁寒笑,点头:“不错,这的确是苦肉计,只不过设这苦肉计的是你们俩位而已……”
“我们没有……”
云沁厉声打断:
“没有个屁,你们在园中巧遇上了囡囡,还临时设计好在云倩面前放走七彩鹦鹉,又令会武的奴婢于暗处将七彩鹦鹉弄死,图的是什么?
“就是想让喜欢鹦鹉的云倩着急,然后把鹦鹉之死嫁祸给我家囡囡,激云倩找云歌儿麻烦。
“这整件事,原本就是你们计划之下的苦肉计,难道我还冤枉了你们?
“要是真冤枉了,俩位干嘛脸色大变?心虚了是不是?慌了阵脚了是不是?居然被我全看破了。”
她一步一步逼过去,指着她们鼻子叱喝:
“云依,永康郡主,你们皆是名门出身,没半点端庄也就罢了,心肠居然还这么毒?
“你们这是存心想用这只御赐之物逼死我家囡囡,或者是逼着我再次与家里反目成仇,最好是令父亲大人勃然大怒,将我们母女一起逼死,如此才称了你们之心。
“说来说去,你们这几个就是见不得我云沁回云家堡!
“好,既然这里容不得,那我马上离开便是,天下之大,我云沁有手有脚,养活囡囡,我云沁还有那本事!
“囡囡,走,我们马上离开云家堡,省得留在这里,被人害死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云家堡这地方门坎太高,我们高攀不上!
寒声怒斥罢,陡然一转身,云沁抱起囡囡,带上清袖和小眉,头也不回就往外去。
云依和永康一时傻眼,这二位完全没料到她们居心,竟这么容易叫她给看穿,而且还疲声色俱厉的当众揭穿,顿时颜面无光,狼狈之极。
大夫人则楞了一下,再看看媳妇和女儿的表情,心下已经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多半就如云沁所猜测的那般,心下就来气,这两个孩子做事,就是冲动。
“给我回来。谁准的?”
云佰万一拍桌面,沉声喝了一声。
门外,立即有人拦了云沁母女的去路,那人是父亲的心腹陈疏。
“让开!”
这也在云沁的意料之中,却没回过头,而是沉声令喝了一声,以显示自己那难以言表的愤怒之情。
囡囡偷偷窥望了一眼,眨眼睛,在想:这应该就叫欲擒故纵吧!姥爷才不会放娘亲走呢,娘亲这么一逼,那个在背后捅她一刀子的奴婢肯定倒霉。
“七小姐,息怒,既然小小姐遭冤,自有堡主在,您何必因此又和堡主大动肝火,堡主终日为堡务忙碌,或许一时不能清查分明,若要细细查,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查不清的冤情。您消消火气……”
这话,倒向云沁。
大夫人听得怒火也噌噌噌冒了上来:
“陈疏,你这是什么意思?云沁的话有几句能信?你就敢在那里帮她说话,认为是我们在含血喷人?她说是巧遇便是巧遇了么?她说是这一切设计好的,那便是设计好的了吗……”
陈疏被这咄咄之词,驳得语塞。
就这时,门外闪出一个人,将陈疏拨开,越过云沁母女,走进屋内,高声叫了一句:
“祖母,那只是七彩鹦鹉的确是母亲身边的彩月下手射杀的。九姑姑还和母亲说让倩儿妹妹受点伤,说不定就能趁机除掉七姑姑。这些是我刚刚想去燕楼找七姑姑,在园中亲耳听到的!”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去向云百万通风报信的小公子云灿。
身为长房长孙,如此一句话,不啻于往大夫人脸上狠狠甩了一耳光。
云沁不觉转过了头去,因为云灿这样一份勇气——他揭发的可是自己的嫡母和亲姑姑。
如果她们平常时候能好好善待他,这孩子断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作这个证的。那孩子一直忍到现在才跳出来,自然是因为心头有着无数顾忌。而这么一揭发,就是彻彻底底将自己孤立在了这个大家族里。
可他到底还是跳了出来,将脊梁挺的直直,无比倔强的和自己的亲人们对峙起来,为什么呢?
永康郡主和云依的脸孔,顿时变的青一块紫一块。
“云灿,云沁给了你什么好处,倒叫你来污赖我们……”
云依哪肯认罪,倒打一耙。
云灿小脸皱了皱,面对那一张阴沉沉的脸孔,轻轻的道:“九姑姑,灿儿从小到大没说过半句谎话。”
“父亲,云灿自小就和云沁亲近,他的话,怎能信?”
云依脑筋转的飞快,立即否定了云灿证明的可信性。
云灿紧跟着叫起来:
“九姑姑,七姑姑离开城堡的时候,灿儿才四岁,那时候,和我最亲的是娘亲,灿儿见七姑姑的次数和见九姑姑的次数差不多。如今,灿儿最亲近的人是祖母和太祖母。七姑姑才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和七姑姑说几句话。这好像没有包不包庇的嫌疑吧!灿儿今天所说的话,只是想歌儿妹妹一个清白,只是看不惯你们欺负歌儿表妹……灿儿所说没半句虚言!”
昂然而立,神情不屈,却把大夫人气坏了:自己怎么养了这么一头心思向坏的白眼狼。
云佰万的脸,乌沉沉的,咄咄然的目光扫视到郡主身侧的婢女彩月身上,那婢女会功夫,他知道,郡主身边一直跟着几个擅武的奴婢——最重要的是,云灿从来不会说谎。
“来人,将彩月杖毙!”
语气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那彩月惨叫一声,忙跪地:
“求堡主饶命,求堡主饶命,这事是郡主和九小姐让奴婢干的……奴婢只是奉命而为啊……郡主,看在奴婢忠心耿耿的份上,求您向堡主求求情啊,郡主……”
这话一出,彻底把云佰万激怒,声如雷鼓的咆哮起来:
“立刻杖毙了去!立即!”
脸色惨白如纸的永康郡主,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最倚重的奴婢被两个奴才架起,拖了出去,求救声渐渐远去,她想开口求情,却在接视到公公那狂怒的眼神以后,生了怯意。
云沁淡淡的看着有人做了代罪羔羊,这也是那奴婢活该的,在这城堡里,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奴才死在了这个叫彩月的奴婢手上,作为郡主手下第一刽子手,这个人死不足惜。
云佰万没有处置云依和永康郡主,只沉沉的左右看了一眼:
“你们这些人,除了给我添乱,还能有什么作为?一个个吃饱了撑着,嫌云家堡太平了是不是……都给我滚回园子反省去!”
***
这整个过程,全落到了掩在东窗外树荫下龙隽之和龙舜之的眼里。
“大哥?你怎么了?”
龙舜之发觉兄长的脸色有些发白,青筋横起的手掌,颤动着,吃力的扶着额头,顺着那目光,可以发现他一直在留心那个孩子。
他忙扶兄长到边上的石桌前坐下。
“头疼!裂开来似的!”龙隽之低低的道。
“我给你按一下。”
大哥的头痛症,起的好生奇怪,以前从来没有这个病症的,自半年前出事以后,他时不时就会头痛,但最近,他犯病的次数越来越少,今日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又头痛起来?
他一边替他按,一边疑惑的想:难道是那个叫云歌儿的小娃娃,触到了大哥心头的禁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