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摸摸鼻子,为自己心里那份莫名的贪心和难得的小心眼感到羞愧,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小声地嘀咕着,“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平白的说起那些破事,有点像痛陈革命家史似的,娘们儿叽叽,挺无聊的。”
安然也不吱声,就那么瞪着一双亮盈盈的眼,平静,一眨不眨,充满压力地望着他,意思很明白——你以为你现在就不娘儿们叽叽的吗?你到底是想说啊还是不想说啊?
“诶,你想不想知道,赵小胖为什么那么贪吃那么胖?卓子那家伙为什么成天钻在钱眼里,看着吃的就没够?还有,咱们三个是怎么认识的?”江杰云突然探身将脸凑近安然,兴致勃勃的压低声音,微眯起黑不见底的眼,努力认真地做出一副故弄玄虚的表情。
想,当然想。
但我更希望你可以把你情绪全部正常的释放出来,而不是这样苦苦的压抑着。
安然有些难过地想着,嘴上却是直接嘘他,大力吐糟,“切,少来,你还好意思说他们俩个,难道你胃口小,吃得少?”
江杰云抬手拍了拍的她的脑袋瓜儿,作腔作调的叱道,“咄,你这个冥顽不灵的蠢物,本少爷那是吃得多吗?那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乎!”
乎什么乎啊?
安然反手去拍他的爪子,“边儿去,你到底讲不讲?”
“讲讲讲,怎么不讲?不过嘛,想听故事就得拿出点诚意来。”江杰云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举起,呼的一下递到安然的眼前,故意使坏地将手急停在她的睫毛边上,“乖,满上。”
安然白了他一眼,倒也真的拿起一旁的酒瓶给他倒了满满的一杯,没好气的拉着长腔,“这回总可以了吧?大少爷——”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也就马马虎虎地将就了。嗯,真爽!”江杰云大大地喝了一口,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表示比较满意,架式拉足,开讲。
“卓子他爸挺不是东西的,一早就在外面养了女人,还生了个孩子,卓子他妈本来身体就不好,在他小时候就让那对狗男女给活活气死了。”一旦开讲,江杰云的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尽管还在极力的维持着比较明快的语调,可之前的那种故意表现出来的轻松却如同落潮一般迅速的从身上褪去,幽亮的灯下,俊美的面庞沉静而冷峻。“他那时候小,不懂事,成天成宿地蹦着高哭闹着要找他妈,贼能嚎,从早嚎到晚,跟魔音穿耳似的,把他家当时的保姆烦得不行,就干脆编了个谎话骗他,说他妈去他姥家串门了,道儿远,得坐飞机去,飞机票太贵,他妈手里没钱,只能一个人去。让他别闹,乖乖的,过年好拿大红包,就可以存了钱,买飞机票,将来自己坐飞机去找他妈去。”
江杰云从鼻腔里轻嗤一声,薄唇微勾,冰冷愤怒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得似乎从不曾出现过,他又饮了一口酒,继续语气平缓地讲了下去,“你别看卓子那只铁公鸡现在挺精挺怪的,他小时候就是个二傻儿,保姆顺嘴糊弄他的话,他还就深信不疑了。那家伙不大点儿的时候性子跟现在不一样,特急,一听保姆说可以存了钱买飞机票去看他妈,哪儿还有耐心慢慢等到过年?又听保姆说飞机票贵得不行,就着急忙慌的弄了老大的一只存钱罐,那还怕不够用,据说他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儿又整了一个包了特厚铁皮的大箱子,专门用来装钱的。他那时候一个小孩儿,就算是他家不缺钱,但是钱也到不了他那么个蹦豆儿的手里,可为了存钱,他得机会就从周边的人身上刮蹭钱,大的,十块二十块的不嫌多,小的一分两分的也不嫌少。还小心眼,生怕谁把他的钱给偷去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他的那个存钱罐,一点都不嫌那圆咕隆冬的东西硌得慌。他那死爱钱的毛病就是从那时候养成的。后来,懂事了,知道无论他存多少钱也买不了能飞去看他妈的飞机票,可他那钻到钱眼儿里的毛病已经作实下来了,改也改不了。你没听他自个儿说,一数钱心里就踏实畅快得很。”
尽管江杰云试图以一种轻描淡写,甚至调侃玩笑的方式来解说这个故事,但这依然不能将它那灰暗悲伤的色调增添半点明亮,反而更对比出其中更深的无奈。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一直被他们深深地埋在心底里即使好友如安然者,也不愿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