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头,这样的评语父亲也常用在他身上。
“你去吧,不管他说什么,你只敷衍,回来告诉我。”好一会儿,长安侯也不看儿子,头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吩咐道,祝明锐答应一声,掂起脚尖出了帐蓬,大步溜星往蒋鸿的帐蓬过去。
听着儿子的脚步声走远了,长安侯缓缓睁开眼睛,头靠在椅背上仰视着帐蓬顶上细密的象眼格,艳姐儿生了个姐儿,这是她的福气,也是祝家的福气。长安侯眼窝发酸,那是他的头生子,也是他唯一的女儿,当初是自己糊涂了,怎么能点头让她嫁进皇家,嫁给了风口浪尖上的四爷?他从来没想过让自己这唯一的女儿担起家族重任,他只想让她一辈子过的福气安康!
长安侯眼里涌进股热热的感觉,忙闭了闭眼睛,压下这股热气,艳姐儿两岁多就进京承欢在她太婆和翁翁膝下,他记忆中最清楚的,是她刚生下来的可爱模样,那脸小的还没有他的巴掌大,他清清楚楚记得她摇摇晃晃刚学会走路时,远远看见自己,扬着两只小胖手,眼睛莹亮,笑的如同天底最好看的花儿,含糊不清的高叫着阿爹扑进自己怀里的样子,长安侯下意识的双手往怀里圈了圈,眼里滚出一颗颗混浊的泪珠,若不是艳姐儿受了莫大的委屈,她太婆……他深知自己的母亲绝非普通的内宅妇人,就是父亲,也不见得比母亲高出多少,若不是发生了忍无可忍的事情,母亲绝对不会和四爷翻了脸……艳姐儿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她还活着吗?长安侯心里痛的如同刀绞,一只手按着胸口用力咳了几声,怀里那张烫如火炭的密信如淬透了毒的柳叶利刀般刺的手心和心口一起猛痛。
几乎每一轮的皇位更替都会让有些人家灭顶,让有些人家一夜富贵,祝家呢?
祝明锐掀帘进了帐蓬,蒋鸿已经换了身月白长衫,神情悠然的坐在皮褥子上,正用一只青石小碾碾着块茶饼,听到声音,头也不抬的招呼道:“坐,这是我收的龙凤团茶,一共只得了半块,这茶若放了香料就算糟蹋了,一会儿你细品品。”祝明锐脸上闪过丝惊讶和意外,他总是这样神神秘秘故弄玄虚,不过他看人看事、猜人猜事的本事确实让人心服口服。
“不加香料也就算了,好歹得给我加几勺果碎、芝麻什么的,不然有什么喝头?”祝明锐一边在蒋鸿对面坐下,一边笑道,他无论如何欣赏不来蒋鸿那清寡如水的清茶,就是茶汤,也是越香甜越好。
“嗯。”蒋鸿随意的应了一声,却没理会祝明锐的建议,碾好茶汤扫到茶碗中,提起沸水边冲边点动搅拌,不大会儿,几只笔画简略却极生动的猫你追我跑的图案就出现在茶汤表面,蒋鸿将茶碗小心的往祝明锐处推了推,祝明锐欣赏着渐渐模糊的图案赞叹道:“雁回的分茶之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都是用来消遣的无用之术。”蒋鸿不以为意的答道,自己沏了杯清茶,举起来示意祝明锐,两人安静的品了碗茶,祝明锐放下茶碗先开口问道:“雁回兄怎么自己先回来了?孙统领呢?”
“巡查路上正好遇到大帅,”蒋鸿非常坦率:“大帅那儿正少人用,就把孙统领留下了。”
“呃。”蒋鸿的回答完全出科祝明锐的意料,祝明锐一时不知道接什么才好,呆了片刻才赶紧问道:“大帅少人用?怎么会少人用?找到旺丹了?”
“守愚真会说笑,”蒋鸿笑容明净:“大帅不过带了几千人,真遭遇了旺丹,那就不是少人用的事了,不过。”蒋鸿一下子收了脸上的笑容,直盯着祝明锐道:“虽说现在没遇着,可离遇着也不远了,我这趟回来,就是要跟侯爷禀报此事,守愚得帮我想想,这事怎么给侯爷说才好。”
“啊?”祝明锐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迎着蒋鸿的目光直视回去问道:“大帅有诱敌离巢之计了?还有几天?这太冒险了!旺丹狡猾多疑,也算是个会用兵的,万一……”祝明锐一下子窜起来,一把将蒋鸿拽起来,踢过鞋子让他穿上,推着他边往外走边急道:“事情急到这份上,你还能坐下来点茶喝茶,我知道你这是大将气度,可这会儿不是讲气度的时候,赶紧跟我寻副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