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安居,乔慧扶着甄氏回了湘兰院,诸葛汐好玩,去了后花园,想着安郡王不在府里,甄氏便由了她。
进入主屋,乔慧从流珠手里接过茶,亲自奉给甄氏,甄氏含笑端在手里,越发满意这个儿媳:“这段日子,铭儿可疼你?”
乔慧羞红了一张脸,垂下有着卷卷睫羽的眼皮,含羞带怯地道:“多谢娘的指点,相公待我挺好。”她按照甄氏交待的喜好,改变了房间的陈设风格,富丽堂皇的金器全部撤下,摆上精致优雅的玉器……从前郡王下朝回来,她都在做女红,现在改为练字或作画,郡王好几次没忍住直接白天就要了她……
甄氏喝了一口茶,舒心一笑:“不用太羡慕玲珑,郡王眼下只疼你一个,你们很快也会有孩子的!”
乔慧福了福身子,温柔地道:“娘说的是!”内心,却有些复杂,一方面她很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另一方面,一旦她怀孕就意味着董佳琳过门……唉!她怎么不羡慕大嫂呢?大哥赶了白富美,又穿着中衣,把大嫂从佛堂抱回墨荷院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了,这样专情又深情的男子,世间能有几个?
甄氏瞟了她一眼,牵了牵唇角,道:“有些福气看着挺大,享受起来付出的代价也大,长房的浑水,也不是谁都淌得起的!”
乔慧的心咯噔一下,赶紧敛起了不该有的艳羡,眨巴着忽闪的眸子,道:“对了,娘,我刚刚注意到老太君和姝儿在谈起龙凤胎时,王爷的情绪不太对,这是为什么呀?”
甄氏幽幽一叹:“唉!能为什么?不就是那只青鸾生了一对龙凤胎吗?儿子是你看到的这个,女儿嘛……”
乔慧竖起耳朵,甄氏却没了下文。
另一边,水玲珑也在费劲心思打听诸葛流云的禁忌,她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对枝繁小声道:“最近和琥珀走动得怎么样?”
维系人际关系是枝繁的强项,她从不落下,枝繁自信一笑,道:“琥珀一开始戒备心挺重,处了几回就与奴婢无话不谈了。”主要是琥珀识时务,懂得巴结最坚实有力的靠山。
水玲珑绕了绕腰间的穗子,又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神色如常道:“老太君刚赏赐了不少新鲜糕点,都是王爷打外边儿买回来的,你给琥珀送一盒,顺便问问她诸葛家到底谁生过龙凤胎。”
“是!”
水玲珑怀孕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尚书府和姚府,秦芳仪亲自带了水玲清前来探望,年前诸葛钰把水玲清送回尚书府时就给秦芳仪上了紧箍咒,不得随意给水玲清指派婚事,否则即便他们有荀家做靠山,诸葛家想把水航歌拉下马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芳仪先去天安居拜会了老太君,老太君不懂尚书府的内幕,想着当初这门亲事是秦芳仪主动为水玲珑定下的,内心颇为感激秦芳仪,是以,待秦芳仪非常和善:“……劳亲家奶奶亲自跑一趟,我真是过意不去,应当让玲珑回趟娘家与你们小聚几日的,偏我舍不得这孩子,离了她呀,怪不自主,真是多谢你给我送了这么好的孙媳妇……”
秦芳仪笑得莞尔:“老太君您快别这么说!过意不去的是我才对,老夫人卧病在床,请了太医也无大的起色,胡大夫今儿给老夫人针灸了一番,老夫人当下便能吐出一两个字了,我和相公高兴坏了,说王府的大夫就是华佗在世啊!”这些话是真心的,哪怕是为了水航歌的仕途,她也希望老夫人长命百岁。
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儿,胡大夫的针灸师承了诸葛老太爷,能不厉害?
秦芳仪见老太君欢喜,马屁是一个接一个地来:“说到玲珑这孩子,我心里是一百个喜欢!她虽不在我身边长大,但与我投缘,我第一眼见她就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了!要不,这门好亲事,我怎么越过了贵妾的四姑娘,直接定了她呢?还不是真真儿巴望她过得好!”
老太君被逗得一乐一乐的,忙吩咐萍儿取了一套紫金红宝石头面送给了秦芳仪,又拍着胸脯道:“亲家奶奶放心,玲珑在王府绝不会受委屈的,谁敢给她气受,我第一个绕不得!”
秦芳仪喜滋滋地接过紫金红宝石头面,眼底闪过一丝极强的惊艳,随后又听了老太君信誓旦旦的保证,诧异得目瞪口呆。想起她拜见平南侯夫人的场景,再对比了眼前的,暗暗一叹,荀夫人与老太君的话差不离多少,但远不如老太君情真意切,水玲珑……果然嫁得好!
真悔!
告别了老太君,秦芳仪又去往了墨荷院,今日阳光不错,水玲珑命人在后院的桃树下放了软榻、圆桌和一些香甜小点,自己则抱着多多喂它吃小肉片儿。
多多大了一整圈,将水玲珑的怀抱塞得满满的。
枝繁和叶茂也都拿起肉片,争着往多多嘴里塞。
“多多,好不好吃?”水玲珑的眼睛眯成两道月牙儿,问。
多多吃得满嘴是油,没工夫答话。
枝繁摸了摸多多温暖的小脑袋,认真地道:“多多越来越大,怕不小心撞到人,还是放奴婢屋子里养吧。”
水玲珑摇头:“不用,主屋那么大,哪儿没它歇脚的地儿?”
多多“嗷嗷”叫了两声,似乎表示赞同。
这时,钟妈妈忙活完小厨房里的活计,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天啦!大小姐你怎么能顶着风吹呢?吹病了,世子爷又该恼你!”尔后看向枝繁和叶茂,“你们俩也跟着瞎胡闹,不晓得劝阻一些!”
叶茂挠头,憨憨一笑:“我不冷。”所以大小姐应该也不冷!
枝繁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不是她不想劝喂,大小姐这脾气除了世子爷和钟妈妈,谁劝得住?
水玲珑原先畏寒,这几日却不了,加上今天阳光实在明媚,她便起了晒太阳的心思,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背心系了诸葛钰特质的暖宝宝,真的,一点儿也不冷。
水玲珑和颜悦色道:“晒晒太阳,不会病的。”
钟妈妈不依,她就是拼着被大小姐嫌弃的危险也得把忠心给尽到了,她嗔怒道:“不成!什么都能依着你,这事儿得奴婢的!你不冷,小世子也冷!”
“小柿子不冷!”水玲珑慢悠悠地戏谑道,手里正好拿着一块柿饼。
枝繁就笑了,小柿子,这称呼敢情好!
可钟妈妈的态度非常坚决,水玲珑还是被劝了进去,前脚刚进屋,后脚秦芳仪便来了,为秦芳仪引路的是白菊。白菊知道来者是世子妃的嫡母,待对方颇为热情,让秦芳仪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秦芳仪表示……很满意!
水玲珑在暖阁会见了秦芳仪,二人坐在炕头,笑容满面,仿佛很亲热的样子。
秦芳仪三句话不离本行:“唉!敏辉这事儿吧,你三妹做得过分了,他好歹是你父亲的儿子,哪儿能忤逆父亲弃文从商呢?就算要从商也得呆在京城,跑到泉州或江南算什么事儿?传出去不仅尚书府,连你这做姐姐的也好没面子!”
秦芳仪不在乎水敏辉的未来,她只在乎两样东西,一,水敏辉若走,得分多少家产;二,老夫人放不放得下水敏辉,若放不下,会不会气死?
水玲珑喝着手里的玫瑰露,笑不露齿。
秦芳仪继续一个人歪唧:“你三妹偏找了江总督来说项,我就纳闷了,她嫁了总督了不起么?没替娘家挣多少体面,倒是开始打压娘家的气势了!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女儿?”
言罢,贪婪的目光扫过多宝格上的珍稀珠宝。
水玲珑装作看不见,很心平气定地打了个马虎眼:“母亲莫急,我相信父亲能处理妥当的,血浓于水,敏辉再不愿入仕为官也不忍寒了父亲的心,你说呢?”想借王府的势力压江总督,门儿都没有!
秦芳仪碰了个软钉子,心有不甘地撇了撇嘴,早知道的话,她当初该灭了这丫头!或者,好生巴结这丫头!结果她两头没顾着,弄得不上不下,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庶女!
秦芳仪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听说你四妹近日在宫里有些失意,万岁爷许多天不曾驾临她的月华殿了,啧啧啧,当初她如日中天时不听我劝,结果现在失了宠吧!照我说啊,风水轮流转,谁都有站在巅峰上的时候,也不能排除摔落悬崖的可能,做人留一线,等于给了自己保命的本钱,玲珑你说母亲讲得有没有道理?”
这是在告诉水玲珑,她请水玲月帮忙时,水玲月眼高于顶不理她,如今水玲月跌入谷底,她也不会帮衬水玲月。水玲珑眼下是十分得宠,可水玲珑能保证一辈子这么受宠?如果失宠了,尚书府将是你唯一的靠山,所以水玲珑,你现在就依了我吧!
可惜,经历了前世的惨痛教训,水玲珑知道秦芳仪和水航歌就是那吸血的水蛭,只进不出的!你风光无限时,他们百般巴结捞好处,一旦你落马失意,他们除了和你撇清关系,什么也不会干!
水玲珑摸了摸小腹,前世没护住清儿和斌儿,这辈子她一定不能让小柿子出事,相信秦芳仪的鬼话,简直是自掘坟墓。水玲珑淡笑,声轻如絮,仿佛风儿一吹便散:“母亲讲得在理,四妹……的确活该!”你也活该!水玲溪更活该!
秦芳仪恼羞成怒,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可枝繁和叶茂都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她别说呼,连大声训斥都略微底气不足,特别是想起那个连炸药都敢往身上绑的疯狂世子,她实在不难推断如果自己伤了水玲珑会得到怎样的报复。
秦芳仪给水玲清使了个眼色。
水玲清厌恶透了这种处境,大姐想干嘛是大姐的事,你从前不好生待她现在又想利用她,合该大姐上辈子欠了你不成?水玲清咬了咬唇,生平头一回忤逆了嫡母的意思:“大姐你什么时候生小宝宝?今年可以吗?”
秦芳仪气了个倒仰!
养那么多女儿,一个都不中用,水玲珑、水玲语和水玲月全都嫁得好,却谁也不亲近尚书府,水玲溪只做了侧妃,在侯府立足都难,更遑论照顾娘家,秦芳仪就纳闷了,她白养了她们一场吗?
秦芳仪和水玲清走后,钟妈妈不屑地嗤了一句:“花的全是夫人的钱,还真把自己当主母了!”
水玲珑懒得和秦芳仪怄气,回了卧房打算睡一会儿,她这回怀孕最大的反应不是呕吐,而是嗜睡,嗜睡到了一种几乎睁不开眼的程度。
枝繁替她脱了鞋子和襦裙,低声道:“奴婢打听了,当年怀过龙凤胎的好像就是世子爷的生母。但生母是谁,和世子爷的胞妹死了还是怎么了,琥珀并不清楚。”
水玲珑狠狠一惊,诸葛钰竟然就是当年的龙凤胎之一?那妹妹呢?去了哪里?和诸葛琰一样去世了吗?
“抛夫弃子的人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
“我真的很讨厌被人丢下……”
这些都是诸葛钰情绪万分激动时说的话。
难道诸葛钰的生母没死,或者妹妹也没死,但生母带着妹妹远走高飞,却抛弃了他?不过生日,也是这个原因吗?怕想起自己的胞妹和生母。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半路和郭焱离开还真是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水玲珑揪住胸口的衣襟,这一刻真觉得自己做错了。
情绪不怎么高涨,水玲珑翻身倒在了床上,谁料,尚未合眼便听到叶茂便在门外禀报,诸葛汐来了!
白菊望着诸葛汐袅袅娉婷的背影,睁大眸子道:“这是大姑奶奶第二次探望世子妃吧,世子爷专宠世子妃,老太君和大姑奶奶也偏疼世子妃,二少奶奶可没这等待遇!如今世子妃又怀了身孕,她在王府的地位……真的稳固了!”
白梅冷冷一笑:“有子嗣又如何?王妃不也生了一儿一女?结果呢,老太君说赶就赶,世子爷和大姑奶奶可讲了一个‘不’字?”她并不知道诸葛钰和诸葛汐的身世。
白菊的眉头一皱:“你……就是对世子妃有意见吧?”
意见自然是有的,上回红珠闹事,世子妃借她做筏子敲打了院子里的下人,她到现在还窝火呢!但这不是她持续观望的理由,她觉得王妃的事……没有结束!白梅笑了笑:“没意见!”
白菊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推她肩膀,苦口婆心道:“咱俩差不多时候进府的,我笨,你没少帮我,我都记在心里了,但这回你真没我看得清。先前咱们怀疑世子妃失宠,结果呢,世子爷把世子妃堂而皇之地抱进院子,便是让所有人都看清世子妃在他心里的地位。王妃是真的回不来了,只要安郡王想入朝为官,二夫人就翻不起多大的浪,现在府里的风向全都吹向了有孕在身的世子妃,就连冷家也没上门提王妃讨回公道,真的真的,你赶紧向世子妃表忠心吧!”
“哼!”白梅掂了掂手里的橘子,不以为然地道,“正因为冷家没上门闹,我才觉着王妃的事儿另有蹊跷!冷家又不比诸葛家差,凭什么女儿被赶出夫家了,他们连大气都不出一下?”
“这……”白菊又认为白梅的话……不无道理!她顿了顿,眨眼道,“可是老太君的态度那样坚决……”
白梅挑眉一哼:“别忘了,这府里做主的向来是男人!”
“男人?府里哪个男人敢置喙老太君的决断?别说世子爷了,连王爷也不敢啊。”说着说着,白菊的瞳仁一缩,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白梅,“你指的是——”
白梅点头:“看着吧!如果那位也护着世子妃,我就给世子妃磕头投诚!”
水玲珑要穿鞋下地,诸葛汐按住她,说道:“怀了身子的人别在意这些虚礼了,坐着!我说会儿话就走。”
水玲珑不再坚持,吩咐枝繁奉了茶水和糕点,这才笑着道:“把霁哥儿和鑫哥儿留家里,你放心呀?”
“不放心也来了!少勾起我的罪恶感!”诸葛汐嗔了嗔水玲珑,别说,尽管只离开了一会会儿,满脑子都是俩孩子的笑脸,抓心挠肺!
水玲珑靠在朱红色绣了茉莉的软枕上,笑意浅浅,很理解诸葛汐此时的感受,也很期盼腹中的小生命健康降临。
诸葛汐看着水玲珑镇定从容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当初惊喜得满地转圈的熊样,内心着实不平衡,同样是初次有孕,水玲珑怎么就比她镇定那么多?摇头,自嘲一笑,诸葛汐叹道:“弄了小厨房你立马怀上,可见之前的确是王妃做了手脚!好在发现得及时,你和钰儿不至于像我与你姐夫生生耽搁了五年!”
水玲珑欣慰一笑:“多谢大姐替我操心。”
诸葛汐摆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胎怀得可稳?”别像冷薇那样!
水玲珑微红了脸,轻声道:“相公说没什么问题。”
诸葛汐看着这张曾经青涩稚嫩的脸,而今渐渐添了几分媚色,尤其那双潋滟秋瞳,像夕阳照着薄冰,映出一片勾心的冷艳,当真美丽不可方物,再过一、两年,还不知是何等艳冠群芳的姿容!
“大姐,怎么了?”水玲珑发现诸葛汐盯着她出神,不由地轻声问道。
诸葛汐意识回笼,讪讪一笑:“哦,没什么,你上回不是入了宫吗?皇后有没有和你谈王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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