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忙忙碌碌中推进。到周六之前,苏画去了一次公安分局,又去了一趟法院,其间师傅也答应了她的提议,准备下周一离开元市去苏家屯安顿下来。
这期间,远在国外的三舅往她平静的生活中丢下了两枚炸弹级的消息。一个消息是陈芝准备回国探亲了,而且陈芝的探亲名单中居然还有苏画的名字。另一个消息则是陈芝这次回国除了探亲之外,还准备安排苏画出国留学,并有意让苏画毕业后留在陈芝身边。
听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苏画很愤怒。她觉得,陈芝也好,苏涛也罢,全是自私又自以为是的混蛋,天下第一的大混蛋。愤怒过后,她很快平静下来,向宋宇菲咨询过拨打国际长途的方法后,第二天给三舅回了个电话。她三两句话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那就是陈芝回不回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拒绝见陈芝。
这件事,多多少少地对她产生了些负面影响。
师徒两人见面时元一感觉到了。元一看着她沉默地帮他收拾屋子、清洗衣物,与平时的那种沉默不同,明显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他观察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询问,“心情不好?”
“嗯。”
“出什么事了?”他这个徒弟年纪虽轻,但性格与常人多少有些不同。比如性情和情绪变化。按理依她这个年纪,应该是潮气蓬勃的、热烈的、爱憎分明的,容易冲动行事,不够稳重才对。但她却正相反,不冲动,沉稳似阅历丰富的老人,情绪波动也不大,话少,一般人很难让她生气发火儿。
屋子已经收拾好,她洗了手,这才坐下来,从桌上放的袋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米,“你以前说过,苏涛的前妻一走了之,从此多年没出现,保不齐是死了。否则,做为一个母亲,多年来不会丢下亲生女儿不闻不问。”
元一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不敢乱说话了。这话他确实说过,还说过至少三五次,但话说的没这么直接,说的都比较委婉。
第一次说,是他刚收苏画为徒在苏家屯滞留一个月的期间。那时他发现,苏画每到傍晚时分便会站在村口进村的唯一的那条土路边上,望着远方发呆。他不解,苏珍却悄悄告诉他,“小画在等妈妈来看她”。离婚后便一去不回,直到女儿被过继都没出现过的女人,不是抛弃了女儿,就是出什么意外暂时不能回来了。他心疼徒弟,当然不会说出抛弃之类的话,便用第二种猜测来劝慰徒弟,给徒弟一个妈妈迟早会来看她的希望。
第二次时,是徒弟第一次跟着他离开苏家屯儿后的第三个月。当时徒弟毕竟年龄小,跟着他跋山涉水吃不好、睡不好的,一不注意就得了严重的风寒,上吐下泻又烧的厉害,折腾的时不时哭鼻子,并小声念叨着妈妈。他当时也是说妈妈可能病了或遇到困难一时不能来看她,并不是不要她,妈妈好起来后一定会找过来的。
第三次他记不清了,但第四次说的时候,徒弟已经十三四岁了,不是他随便能糊弄的年纪了。于是他狠心斩断了她等待的希望,说她妈妈可能出事不在了。当时她表现的很平静,老半天后才说了一句,“我知道,她死了。”
最后一次说,那是徒弟来元市之前。他不是很清楚有关陈芝的事,但知道陈芝是元市人。他便主动跟她提了,让她在元市打听陈芝的消息,或许能打听出点儿什么。若是人不在了,她作为女儿,应该去墓地祭拜一下。
如今徒弟主动提起,怕是有陈芝的消息了。只是,看徒弟的反应,一时之间他也猜不出陈芝活着还是死了。
苏画发现师傅一脸纠结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突然就好了那么一点点。她连吃几粒花生米才开口,“虽说善意的谎言很有存在的必要,可谎言毕竟是谎言,早晚有被戳破的那天。”
不明所以的元一:“……”什么情况这是?徒弟到底想说什么?
“放心,我不会怨你的。你用善意的谎言骗我,也是为了我好,也算是变相的安慰过我。”
元一:“……”情况不对,自己尽量还是闭紧嘴巴的好。
“陈芝没死,活的好好的。听说人在国外,结婚生了个孩子,小日子过的挺美。”
元一叹息一声,摇头,又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