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书敏提着篮子,知道里面一定装着豆腐。
“我把豆腐带去厨房。”书敏说。
“不用了,让你伯娘去吧,叔公在里面,你去见见他。”里正拦住了书敏。书敏只好将豆腐递给伯娘,又接过伯娘手里抱着的坛子。领着惠儿跟着里正进了叔公的房间。
叔公此时斜靠在床上,精神很不好,那黑色的老年斑已经长到脸上去了,不仔细看像一块块的尸斑,令人触目。旁边的小案几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有荤有素。叔公的儿子张怀民轮流夹菜到叔公的嘴边,叔公摇了摇头,又换一道。
看到书敏进来,叔公的眼睛抬了一下。张怀民赶紧起身站到一边。
“你来了”叔公半响才出一道有气无力地声音。
“是的,叔公。我带了一些吃的给你。”书敏望着床上的老人,恭敬地说
“吃不了了。”叔公的眸子更暗淡了些。他好像吃啊,天知道他有多饿。他一生福泽深厚衣食无忧,难道他命太好福气用完了,死了却要当饿死鬼吗?
“你定能吃些的,都是些流食。”书敏将坛子放在案几上面,拿了一只干净的碗,倒了小半碗的豆浆出来。里面还放了一些糖。
叔公看着那白白的滑滑的香喷喷的豆浆,难得的露出一个笑来。“我尝尝”
张怀民赶紧端了碗,一勺一勺的喂他。这小半碗豆浆叔公竟然全部都喝了下去。里正全名张怀栓,是叔公亲大哥的儿子。他见叔公终于吃了些东西,高兴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叔公您慢点喝,我这里还有豆腐花。”书敏又盛了小半碗豆花,这豆花不像豆浆,但是也是非常柔软的。叔公依然吃了不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先喝了豆浆的缘故,豆花倒是没有喝完。“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呀?”
或许是吃了东西的缘故,叔公的精神好多了,说话也有了些生气。
“都是豆子做的。”书敏回答“我刚刚才捣鼓出来的,待会儿还有豆腐,也适合您吃的,已经在厨房了,等下您再好好尝尝。”
“好,好,那我要好好尝尝。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尝到这好东西。”叔公笑了一下,似乎追忆起往事“以前灾年的时候,村里面没有粮食,大家就开始煮豆子吃。豆子吃了涨肚子,不少人都吃坏肚子了。记得我儿时有个朋友虎子,饿了许久见了豆子就拼命吃,结果就给撑死了。后来我们都不太敢吃多,每次只敢吃个半饱。要是那个时候有人捣鼓出豆腐该多好,虎子就不会死了。说不定也跟我一样儿孙满堂,活到现在....”叔公来了精神,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起故事来。周边的人都安静的听着,有些偷偷地擦泪。灾年的时候吃豆子被撑死的人大有人在,所以平常日子,这豆子就成了人们眼里最次等的食物。
“孩子啊,你捣鼓出这豆腐,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你可不能忘本啊!”叔公说完就咳嗽起来。小辈们赶紧又是递手帕又是递痰盂,在床前伺候起来。
书敏见大家手忙脚乱的挤在屋里,就带着惠儿出了房门,她不是叔公的亲戚,在里面只有碍手碍脚的份儿。不过叔公说的话她却牢牢的记在心里头。
里正也出来了,他是侄子,也不太方便呆在里面。
“惠儿娘,你等等。”
“里正叔,有事吗?”书敏问
“这个你拿着。”里正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正是前两日书敏抵给里正的那亩地地契。递了过来“是谢谢你的。叔公的一点心意。”
“这...”不太好吧。书敏有些犹豫。
”你不知道你的豆腐还有豆浆对叔公的意义,叔公是几兄弟里面活的最久也最有福气的人,可是临走前却吃不下任何东西。若不是你的豆浆还有豆花,估计叔公得饿着上路。这份恩情不光是叔公欠你的,也是张家欠你的,一张地契而已,你放心收下吧。“看出了书敏的犹豫,里正劝道。书敏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兜兜转转,这张地契又回到了自己手里,书敏感慨万千。想起叔公的话,书敏对自己的豆腐有了另一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