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会现场,她打给自己,是让自己听吗?
小可的声音继续传来:“这个人,永远可以为了成就别人牺牲自己。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他所做的选择将意味着他要永远跟梦想告别……虽然我非常难过非常遗憾,但还是要告诉他:你的决定,令让我为你骄傲!”她的声音有着哽咽,接着,唱起了那首属于他们的歌——《烟火的光芒》。
林风拿着手机,静静地聆听着,突然间泪流满面。
数日之后,林向海的病情已明显有所好转,并未出现配比排斥的情况,这让林氏兄弟都松了一口气。
林风坐在医院当中院子的树下,抬起头,看着阳光从树叶缝隙洒落,享受片刻午后悠闲,他已经很久不曾这样放松了。
一个小孩子从他身前走过,他睁开眼睛看了看,随即捡起地上叶子把玩着,轻轻哼唱着那首熟悉的歌曲。
不经意地,小可那清亮悦耳的声音忽然加入了合唱,林风惊讶地转头搜寻她身影。果然看到她一身清新洋装,戴着俏皮的帽子,从树后转了出来。
林风停止了哼唱,起身望着她,两人相视无语,眼神中有着扯不断的眷恋和隐忍。
“谢谢……”他轻轻地一叹。
她苦涩地笑了,“除了这些,你没有什么话再对我说了吗?”
他看着她那一脸淡淡的忧愁,心中一酸,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
小可一听,眼睛瞬间红了,倔强地瞪视着他:“除了对不起,没有别的吗?”
林风站了起来,眼里有着水一样的温柔和山一样的沉重,他缓缓道:“住院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想到你鼓励我追求梦想,替我制造机会进入游泳队。一路走来,你一直都是最支持我、最看好我的人。遇见你,我的生命才开始有了光,有了期待。我本来以为,在你追求梦想的路上我会是你的绊脚石,所以我提出的分手,想要放手让你去飞。但是,我想是我错了,我不该放手,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一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小可的眼泪毫无知觉地湿了面颊。
“可是……”他继续说着,“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我的运动生涯结束了,以后可能一无是处,我们再也不是一个起跑线的人,我们差得太远了。”他的目光微微上扬,似在看着什么?
小可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远远地飘在天外,她淡淡地说:“风筝虽然飞得又高又远,但是底下都被一双手牵着。风筝不能离开放风筝的那个人,一旦断线,风筝就只会坠落。每一个追求梦想的人,都像风筝,在天空里不管它会飞得多高多远,都是因为有那双手的存在,才会有了意义。对你来说,牵着你风筝的人,是你父亲和小雨,所以你可以为了他们,放弃追求更远的理想。而我呢,你有没有想过,谁是牵着我的那个人?”
林风听得呼吸一窒,他确定小可说的人就是他,但是她在那个圈子,自己在这里,进得去吗?
他本想开口询问,一道身影的出现让他退了半步。
小可回头一看,是林雨走了过来。她微微色变,暗暗叹了口气。林风总是会因为别人而退却,他和她之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没有鸿沟呢?她已经做好了跟于君子战斗的准备,她拼命地赚钱只为了付两千万的违约金,她多希望林风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自己。可是,他的顾虑是那么多,甚至包括林雨喜欢她的事实。
“小可,你来了!”林雨远远地喊着。
此时,小可同样退开一步,拉开了自己和林风的距离,对着林雨挥挥手。
医院外面的街道上,小可走在前面,林雨跟在后面,闷闷地没说话。
“小可,你可以停一停,听我说句话吗?”
小可怔住,她知道有些事躲也躲不了,只好停下脚步转头面对他。
林雨看着苏小可,有些难以启齿,“你……始终不能考虑我吗?”
小可为难地望着他,摇头道:“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对不起,”林雨低下头,“我想,可能我真的让你觉得为难……我可能太急了,我应该给你多一点的时间考虑。”
“不是的……”小可急忙解释,却被他打断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只是……”他神色一暗,“只是,最近一下子发生太多的事情,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小可松了口气,拍拍他的手臂,怜惜地道:“有什么事,其实你可以跟我说的。”
林雨瞅瞅她,抿了抿嘴,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我……我不是林向海的儿子,我是我妈在外面的私生子……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他的眼神像受伤的小动物,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小可吃惊地叫道。
林雨凄凉一笑,不自觉地握紧拳头,痛苦地说道:“我也无法相信这一切,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想要捐肝给我爸,到医院检查时才发现原来我根本不是我爸的孩子。而这件事,其实我爸和我哥早就知道了,只是瞒着我一个人而已!”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谁的儿子。我只知道,因为我,爸爸才会赶走妈妈。因为我,我的家庭才会破碎,因为我,我哥才会这么辛苦。原来我们家所有的悲剧全都是因为我……”他难过地捏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在掌心的肉里,他想要压抑住自己不流泪,可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小可看到这个大男孩竟显得如此脆弱,不禁心生怜惜,上前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别说了,想哭就哭吧,好好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你会舒服一点。”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林雨的情绪完全释放出来,不由自主地号啕大哭。
林风站在病房的窗前,看到街道上相拥的两个人,心里的苦涩无法言喻。
身后躺在病床上的林向海不知道下面的情况,自顾自说着:“小风,无论如何不能让小雨和小可走得太近,知道吗?”刚刚他看到小雨送小可下楼的眼神都不对了,那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眼神。
林风咽了口唾沫,回身问道:“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小雨和小可在一起,但是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比如感情,我们要尊重小雨,他也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
林向海摇摇头,一副他不明白的表情,“我这么做是为了小雨好。我已经亏欠你们兄弟太多了,还能去害小雨吗?不管你怎么想的,听我的就对了。”
为了筹集林向海的手术费,林风欠了一屁股债。他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目的当然是尽量还上体工队那些朋友的人情。不过,由于他学历低,又仅仅擅长游泳,打工经验只是在“三棵树”的小门市干过半年,很多公司看不上他。
他去游泳队探望队员们的时候,杨天翔得知他的情况,给他介绍了个开游泳馆的朋友,让他到那家游泳馆碰碰运气。林风的脸皮子一向很薄,这时候却也顾不得了,硬着头破按照杨天翔给的名片找上门去了。
名片上印着明晃晃的一排大字——“总经理江婉瑜”。
有些时候,当你不想跟一些人扯上关系的时候,往往在不经意间,相识了。
“说说吧,你有什么专长?”江婉瑜坐在桌前,她的笑容友善、温和,看得出来是个无害的人。
林风略显尴尬,局促地捏着衣角,说出自己不愿承认却必须面对的事实:“我……我学历不高,也没有很多的工作经验。老实说,我年纪不小了,健康状况也一般,很抱歉,我实在找不出自己有什么专长。”
江婉瑜促狭地一笑,“你这人真有趣,怎么一直在拆自己的台啊?你这样要怎么应征工作?”
“这都是实话,我总不能说谎。”林风老老实实地回答。
江婉瑜笑了笑,“天翔跟我提过你,他可不是这样说的,而是说了你一大堆优点呢!依我看啊,你很适合到我们的游泳俱乐部工作。”
林风以为她的意思是培养自己游泳参赛,忙道:“游泳我恐怕是不行了,如果有清洁工作倒是可以应付。”他奢求不多,能赚钱糊口就行,其他时间再想办法打工赚钱还债。
江婉瑜莞尔,“那可不成,你如果只做清洁工的话,怎么对得起我打算给你的薪水?”
林风讶异地抬起头,吃惊地道:“您打算付给我薪水?这么说您愿意雇佣我?”
“当然。”江婉瑜眨眨眼睛,伸出五只手指比了比,“月薪五千。”
“五千?”林风意外地望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总,您不会是听了杨天翔的话,想捐钱帮助我吧?”
江婉瑜神色一正,摇头肃然道:“我是生意人,又不是慈善家。在杨天翔向我推荐你之前,我就听说过你。世界冠军Jon Hootsman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特别提到你,说你是他心目中最够格的对手。我们这个俱乐部有不少外国会员,若是我打出‘林风’这块招牌,绝对是很好的卖点。所以,如果你肯当教练,除了底薪五千以外,你若能让俱乐部得到更多生意,我还会给你额外的奖金。”
林风住院有一段时间了,更是很久没看新闻,至于Jon Hootsman,他对那个人的印象几乎为零,想不到对方还能记得他,甚至在媒体公开说他的名字,他很意外。
不过,他还是对江婉瑜摇摇头,“抱歉,我从来没有参加过真正的大赛,也没有游出过被正式记录的成绩。而且,自从捐肝手术以后,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林风了,我不但不能再比赛,连游泳都很困难。像我这样一个废人,要怎么当人家的教练?”
江婉瑜笑了笑,道:“教练靠的是眼光、是技巧、是经验。你能超龄入选体工队,又受到世界高手的重视,必有过人之处。在我这儿当教练,既能帮助别人,又能赚钱,有什么不好?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需要你的名声,学员需要好教练,而你能再度回到泳池。这么做,对三方都有利。”
她说得有理有据,太具有说服力了,林风听得没办法不心动。
眼见他脸上有着不再坚持的表情,江婉瑜指向身后书架上一大堆法律书籍,打了个比喻,“我是律师出身,如果有人跟我咨询法律意见,我一样会照分钟收他顾问费。就像你,你就算不游泳了,也照样能靠传授游泳技巧来赚钱。”
她给的诱惑太足,以至于林风举手投降,他露出微笑,点点头:“好吧,那我试试看。不过如果您觉得我不值这个薪水,我随时可以离开。”
江婉瑜向他伸出手,正色道:“林风,你能答应来我这里工作我非常高兴。可是,我不喜欢你这种心态,你要相信你自己有这个价值,更要动脑筋去创造和提升这个价值。只有自信努力积极主动,在职场上才不会被人取代。”
林风对她肃然起敬,伸出手与她相握,“谢谢您,我会努力让自己发挥价值的。”
吃过饭以后,林风站在厨房里洗碗,林雨一边低头擦拭饭桌,一边问:“哥,你去那个俱乐部工作,需要下水游泳吗?工作量会很重吗?”
林风把头伸出来笑道:“还不清楚状况呢,干几天就知道了。”
“那你别累着。”
“知道了。”林风笑眯眯的,还在为找到新工作开心,“对啦,过几天爸就出院了,会跟咱们俩住一起,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多照顾点爸,知道不?”
林雨擦拭桌子的手一顿,明显慢了下来,半天才闷闷地答应下来。爸若是来了,就更显得他这个外来人的多余。
林风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响起,林雨低头一看,上面见显示是“杨天翔”。
“哥,你电话!”
“我手湿,你帮我接吧。”林风看也不看,喊道。
林雨只好替他接起电话,那边的杨天翔一听接通了,劈头盖脸地开始巴拉巴拉说起来:“喂,林风你听我说,我刚跟小可吃晚饭,她被于君子接走了。我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有猫腻,小可应该是受到于君子的胁迫才不得已帮于君子工作的,所以她对你才一直装作冷淡的样子,应该是怕于君子伤害你。我一直觉得她跟你分手这件事并不单纯,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我跟小可从小一起长大,最了解她,她肯定还是爱你的,一定是有苦衷,才不得不跟你分手……喂……喂……林风……”
林雨缓缓地放下电话。
“谁打来的?”林风探出头,看林雨一脸的失魂落魄,应该不是爸那边出事儿了,饭前他才给医院打电话,医生说林向海好着呢。
林雨回过神,忙道:“哦,打错了。我想别的事儿呢?”他这会儿的思绪翻江倒海,根本没法集中。小可为什么会被于君子威胁?她和他哥的分手是被迫的吗?
林雨怒气冲冲地冲进于君子的办公室里质问,于君子冷笑着大方地承认了小可跟自己达成交易,并且之所以续约,一切都是为了林雨。
“到底怎样你才会放过小可?”林雨捏着拳头问,“要么,我替她还那两千万,无论你要我做什么!”
于君子冷冷地一笑,上上下下打量他,“唔,要是以前吗,你还有点体育价值值得挖掘,不过你现在不过是个三流拳手,连个全国赛事都没参加过。凭你现在的样子,连替我做助理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而你哥,之前至少世界冠军Hootsman对他很感兴趣,可惜捐了肝,什么也做不了。你们兄弟两个如今什么都不是,回去好好历练历练,等有本钱再来跟我叫嚣,废物!”
“你!”林雨上前抓住于君子的领子,挥拳欲打他,身后传来小可的惊叫声及时阻止了他。
小可冲进来拉住他,失声道:“你快住手,你惹的事还不够吗?你永远要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让别人帮你收拾你闯的祸,是不是?”
林雨的拳头凌空停住,最后缓缓垂下来,难过地撒手回头望着她。
于君子眼角一瘪,笑得极坏,“林雨,你每打我一下,苏小可就要多赔偿一百万,利上滚利,这样苏小可欠我的债就永远还不完,这辈子都要替我打工。”
林雨气极,也难过极了,一咬牙,转身夺门而去。
小可忙追了上去,一路跑到办公室楼下在抓住他。
“林雨!”
林雨背过身不愿面对她,心里难过得要命,“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你。”
小可叹道:“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还说这些干吗!当时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动的手,我们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可是你要给他打多久的工?三年?五年?还是十几年?”林雨一脸内疚地望着她。
小可沉默不语,那是一个漫长的日子,她不愿去想。
“我的事情你就别费心了,我会自己看着办,倒是你,千万别再这么冲动了,不要让我担心,也不要让你哥担心,好吗?”
林雨没有说话,只是难过地瞅她。
情绪激动的林雨找到陈慕岩,希望尽快参加比赛,但陈慕岩明白此时的他是由于受了太大的刺激,如果就这样上赛场反而会影响。愤怒的小雨根本就不理解,大闹了一场。
疯了似的林雨看谁都不顺眼,胡乱发泄着内心的愤怒。最后,陈慕岩不得已采取了极端手段才让他冷静下来,
全国拳击比赛的名单正在进行最后的确认,陈慕岩与李教练、苏婷等人商量着比赛名单,派谁出战,以谁应对对手,这些都讲究战略战术。
“教练,参赛名单上为什么没有我?我也要参加比赛!”林雨莽莽撞撞地从外面闯进来,劈头就问。
陈慕岩微怔,旋即朝他挥手让他出去,“简直是胡闹,队里已经研究决定了,这次没有你,回去吧。”
“我想不明白,连教练你都说我已经有进步了,我为什么不能参加比赛?”林雨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他急于出名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教练和体工队不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我就不出去。”他别扭地站在那里,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苏婷一看到他,心里就有火气,忍不住冷声道:“你这是威胁教练吗?就冲着你这份态度,你就没资格参加比赛。”
林雨梗着脖子说:“那就来一场公平的选拔,谁赢谁就可以参加比赛,如果我输了我心服口服,绝对不会再说一句要参加比赛的话,可是如果我赢了,教练还不让我参加,这就说明教练对我有偏见。”
体工队的领导路过办公室,听见动静,于是走了进来,笑着问:“怎么啦?”他看到林雨,惊讶地说,“哟,这不是林雨吗?怎么,为参赛的事和陈教练闹矛盾了?慕岩啊,队员有参加比赛的激情这是好事,不能轻易打击大家的积极性。林雨,听说你曾经战胜过汪智达拳馆所有的拳手,这次你又想挑战你们队所有的队员,有把握能赢吗?”
“有!”林雨身体一正,双脚一并,大声道,跟个受训的军人似的。
领导觉得这小孩特别好玩,对陈慕岩说:“慕岩,那你就组织你们队进行一场内部选拔赛。”他回首对林雨说,“到时候你也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是,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输了,不光你教练会惩罚你,队里也会给你适当的惩罚,因为你公开质疑教练的决定,对教练不敬,你同意吗?”
“我同意,如果我输了我甘愿接受惩罚,但是我一定会赢的!”林雨信心满满地说。
“你回去吧,这事我做主,就这么定了。”领导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回去。
林雨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喜不自禁,蹦蹦跳跳地出了办公室。
陈慕岩叹了口气,心想:臭小子,我故意不让你出赛,是要磨磨你的锐气,心性的成熟对一个拳手来说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