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外二百里,便是通往扎鲁赫的最后一道关卡。这里半月前曾毁于战火,却是朔方最早恢复起来的地方。
初过了关卡,金日磾难掩兴奋,亦是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玄汐方才被这宁记弄出了一股火气,正强自压抑,正好便有了发泄的出口,不由得便刺了他一句:“你可是在回忆,自个是在哪里被抓来的?”
金日磾被他一噎,脸色一沉,便要发狠,可玄汐早已将苏岚的用意猜了七七八八,这金日磾接下来一段,少不得要依靠他二人,自然不会将他此时情绪放在眼里。
到底是形势比人强,金日磾也只得愤愤将那窗帘放下,继续装睡,瞧也不瞧坐在对面的玄汐。
苏岚倒是给玄汐丢了个眼色,挪进了车厢内室,玄汐也半弓着身子,随她进去。这车厢内室做的亦是宽敞,两侧俱安了扶手小榻供主人休息,还打了一面小巧的多宝阁,里头竟还放着两个龙泉瓷器,茶具酒器俱全,下头权作书柜,整齐地放着一排。
话本子。
只有一本簇新的《治国十疏》夹在这一堆被翻烂的话本子里头,显然是从未有人看过。
“我家掌柜的,就是这等趣味。”苏岚瞧了一眼,“这话本子都是些书生小姐的,委实少了新意,庸俗。”
玄汐将那《治国十疏》抽了出来,倒是啧啧称奇,这本放着落灰的书,竟还是齐地的手抄版本,瞧着年头距原本也差不了多少。
苏岚坐到一头小榻上,从暗桌抽屉里取出一沓裁做巴掌大的信笺,翻阅起来,对面的玄汐却是读着那书,颇得意趣。
苏岚手中动作不停,却在一张上头停了手,皱了皱眉。玄汐好一会没有听到她翻页的声音,便问道:“出事了?”
“陛下前日处置朔方太守。”
“嗯,今早上我也得了消息。”玄汐头也不抬,“可不单是你的鸽子飞进了驿馆。”
“王钰为这事,还和大兴党吵了起来?”
玄汐放下手中书册,缓缓道:“他不过是在试探今上,手段拙劣些罢了。”
“王家在军中一贯没有势力的。”苏岚也笑了笑,“上杆子惹一身腥的人,不多见了。”
“外戚能不能成气候,素来是看他得不得帝心。”玄汐亦是微微一笑,“这样说来,你倒是更像今上的正头小舅子。不过,这回咱国舅爷也算是给今上铺了个好台阶,拼着被那几位大兴党骂个半死,这段日子,今上大概会待他极好。”
“陛下也没有处死他。”苏岚不理玄汐的打趣,“这倒是叫我意外。”
“有何意外的。”玄汐摇了摇头,“今上便是再强势的人,也不是不讲道理。他弃城确实不对,可当时坚守城池也有难度。就像你说的,若不是那恰当时出了状况,就凭咱朔方将军,真也顶不住,你叫他一个文官,如何做?若杀了他,倒真是寒心了。”
“那恰自乱阵脚,要不也不至于被司徒岩若这样容易就逼到这等程度。”苏岚顺着玄汐那句出了状况,微微提高了声量,叫外头的人隐隐约约听得清楚,却又不显刻意。
“我也隐约觉着,那恰是在逃跑之时出了问题,而且绝不是咱以为的这样简单。”玄汐语调微扬,“否则,怎的这样巧,就撞到你手上了。”
“可见,我现在是握着个烫手山芋,只怕再不脱手,反受其累。”苏岚点了点头,声音迟疑,似在下决定似的,“大不了,好处我不要了,不惹麻烦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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