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放心不下她与母亲,所以一夜未睡,写下整整万余字,删删改改,聚不成文,既要讲清楚当前局势但又不能像吓坏了她,着实不易。
毕竟,他的嘉嘉胆子很小很小。
光是想到她慌张忧惧但却无人可依的样子,他的心就疼得厉害。
果然,不能想太多。
晨光微显,他赶在书信传递官离开之前把信送了出去。
号角声起,烽火肆虐,血肉与刀枪铸就的战争终于开始了!
严朝圣元三十四年七月二十八日清晨,夷族大举进攻云城,云城守军奋起抵抗,威武将军刘秉雄率三万将士出城迎战,双方交战于杨柳坡,势均力敌,战事颇为激烈。
陈巘所在的天机营为步兵先头部队,紧随在骁骑营之后,与夷族的精锐正面相遇。
双方厮杀的场面极为凶险残酷,陈巘陷于乱军之中,所见之处竟是尸骨成堆,血流成河,很多初上战场的汉子都不禁胆怯,心生退意。
陈巘心知此状况不妙,一旦有人溃逃必然导致军心打乱,不由得冲身边的人大喊:“大家快围成圈!”
敌方的人数已经略多己方,这时候需要收缩兵力,一旦被各个击破情势就再难逆转。
周围的兵士听了连忙抱团,免去了腹背受敌的危险,不由得士气一振,好在西面的场面已经控制住,援兵逐渐向这边引来,陈巘此时已然知道此战将胜,心中倒有了几分淡定。
那些夷族蛮子眼见将要战败,不由得杀红了眼,一个个均是不要命的杀过来,只攻不守,有种玉石俱焚的劲头。
陈巘堪堪闪过迎面而来的长矛,手中长枪一抖枪头就没入了对方的胸口,刚一抽出枪头身后的骑兵便已经挥舞着大刀朝他的背部砍来,他回手用长枪一挡,只是烈马狂野,气势万钧,刀枪相接的瞬间,陈巘承受了全部的冲力,霎时虎口瞬裂,长枪脱手,人也被震开数米,他就势在地上翻了几下缓冲了气劲,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见那马蹄高高扬起,若是落在身上定然没命,来不及多想顺手摸起几粒卵石,向战马掷去,正中马眼,登时一声凄厉的马鸣响起,瞬间马蹄失了控制,他拾起散落一旁的长枪,趁此时机,一枪将马上骑兵挑下,不及对方还手就已经一枪封喉。
他已然记不清楚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觉得手起刀落间性命就此终结,鲜血淋漓,尸骨累累,宛如人间炼狱,让人见了不禁胆战心惊。
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残暴的场面,他表现的完全不像是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新人,淡定坚毅,出手果决。
战斗接近尾声,他的周围已经堆满了夷族士兵的尸体,夷族已经开始溃败,收兵的号角声也适时的响起,预示着这场战斗的结束。
威武将军已经回城,站在城楼上见他宛如地狱中嗜血的修罗一般,不由得心中赞赏,他果然没有看错,此人确实是个良将之才。
有勇有谋,功夫了得,可不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么?
鸣金收兵,此战守军大胜。
虽然战果颇丰,但战况却十分惨烈,三万将士全体伤亡过半,天机营伤亡三分之一。
伤兵也不再少数,重伤的士兵经过抢救后会被连夜送去临城养伤,轻伤的士兵则是经过简单的包扎后就回营休息,到处都是伤病员们痛苦的呻吟声,挣扎的身影更是随处可见。
陈巘只有些皮肉伤并无大碍,跟军医要了些简单的伤药便离开了,倒也不愿去给人忙中添乱,回营的时候正好碰上李达,只见他脸色青白,脚步虚浮,萎靡不振的模样。
陈巘在他身后见他魂不守舍,叫他也不应答便上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谁知他却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整个人都震颤了一下:“呀——”
转身一见是陈巘,表情才从惊惧转为释然,但仍旧惊魂未定,陈巘见状不由蹙眉:“你这是怎么了?”
李达像是被瞬间抽动了力气一般,见四下无人注意这才一屁股坐在草垛上,看着陈巘不由得苦笑,呐呐道:“刚才我们营被派去打扫战场……”
陈巘也不答话,只是安静的听他诉说。
“……一个大坑,全部都被扔进去,到处都是鲜血地上的土都被浸的像是下过雨一般,断肢残骸,触目惊心。”
“今早上还跟他说笑,才多少工夫这人就没了……”
“……我以前也料想过战场凶险,但却也没想到竟是这般阴森可怖,活生生的人啊,弹指之间就在眼前消失了。”
李达说话时快时慢,完全不似平时的风格,陈巘也知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凄烈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恐惧,倒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自从他们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就早已经不能回头。
一切大致安定下来的时候,经历过这场战斗却还活下来的人,按照旧历就该是论功行赏了。
骁骑营的营长在此次战斗中牺牲了,威武将军将天机营的营长调至骁骑营为营长,天机营的副营长升为营长,陈巘升为天机营副营长。
一时间,聚众哗然。